“她很幸运,爱的那个人,刚好视她如生命。”宋应容转头看顾白,他眼里,倒映着身穿婚纱的女子。

“我家江西值得。”

宋应容不置可否,默了许久:“顾白,还放不下吗?”

顾白懒懒地靠着椅背:“我从来不强求自己,人生还长,以后再说。”

“以后?”宋应容不禁笑了笑,“这个词听起来像无期徒刑。”她玩笑一般的口吻,“不打算洗心革面吗?”

顾白轻描淡写地说:“人啊,一辈子总要为了一个人死心塌地一次,我有点懒,一次就够了。”

他的以后再说,果然是无期徒刑。

宋应容笑,唇边苦涩难掩,点头:“嗯,彼此彼此。”

这样刻骨铭心,燃烧了所有热情与温度,一辈子,只耗得起一次。

顾白突然转头,看她,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别跟我耗,不值得。”

已经耗上了,哪里有抽身的空隙。

宋应容不在意地笑笑:“不好意思,不能如你所愿了。”她重重咬字,“我准备好了,打算跟你耗上一辈子。”

顾白一言不发,不再看她,转头凝望红毯上的阮江西,许久许久,眼眶微红。

因为阮江西疼阮宝,舍不得他哭,婚礼便草草结束。

宋应容问:“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顾白笑笑:“宋书记日理万机,我这等小民可不能耽误宋书记为市民谋福祉。”

他起身,拿起外套,走出礼堂。

宋应容喊住他:“顾白。”

顾白没有回头,往后摆摆手,转身走远,背影纤长,有些寂寥。

宋应容苦笑,摇头,自言自语般:“傻子,以后,你要怎么办?”她轻叹,“我又怎么办?”

爱不得,放不下,大概便注定了一世落寞。

华灯初上,正是灯红酒绿时。

觥筹交错的舞台灯闪动,照着满地红酒瓶,背着光的角落里,顾白东倒西歪地躺在沙发上,眉头紧锁,嘴里不知咕哝着什么。

有女人扭着腰肢走过去,模样生得妖艳,这风月场里的女人,自然没几个不认识顾白的,便端了杯酒坐过去:“顾少。”

女人抬手,才碰到顾白的手,他突然睁开眼:“滚开,别碰我!”嚷嚷完,往沙发里缩了缩,离女人远了远,他眯了眯眼,自言自语地嘀咕,“我家江西不喜欢。”

女人愣住。

他又突然睁开眼:“滚开滚开,别打老子主意,老子不跟女人玩。”

醉言醉语,凶得不得了,女人被吼得红了眼,跺跺高跟鞋便走了。

顾白翻了个身,便又睡过去了。

吧台那头,调酒师阿Ken看傻了,问旁边的顾老六:“顾少这是怎么了?”

老六也很惆怅:“失恋了。”

阿Ken觉得不可思议:“不是吧,顾少流连花丛,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失恋?哪一次不是顾少撂人家美人的面子,就这妖孽,桃花债差不多,桃花劫?怎么可能,

老六一个爆栗砸过去:“放你娘的狗屁,什么流连花丛,我家少爷到现在连初吻都留着。”

阿Ken彻底傻了:“……”然后仰天叹了一句,“天呐。”

老六懒得理调酒师,走到一边安静的地方,给顾家打了个电话。

这个点,顾老大本该歇着的,托了某个不孝子的福,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坐立不安。

老四跑过来,说:“老大,老六打电话来说少爷醉死在酒吧了,怎么拉他都不肯走。”

顾辉宏一听就火了:“这没出息的!”拿了拐杖就对老四吆喝,“去,把我的枪拿来,看我不崩了这不争气的臭小子!”

老四惊悚,连忙上前给顾辉宏顺气:“老大,您别冲动啊。”他搜肠刮肚想对策,还是不够用,就问了,“要不把江西小姐请来,少爷最听她的了。”

顾辉宏冷眼瞪过去:“江西来了,那小子就更醒不了了。”

好高深啊,老四不懂。

半个小时后,顾辉宏拄着拐杖去了酒吧,一把老骨头,还要这样折腾,一口恶气,堵得他急火攻心的。

老六一看就知道老头子动气了,赶紧上前:“老大,怎么您还亲自来了?”

顾辉宏臭着一张脸:“那臭小子在哪?”

老六指过去:“在那呢。”转头一看,哎哟,哪里还有人,“刚才还在那喝着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顾辉宏磨牙:“老子看他是骨头痒了。”

老六心肝乱颤,是真怕顾老大火气上来直接上枪杆子。

后来,顾老大喊了一帮打手,找了三个小时才找到人,是在郊外的国道上,顾白蹲在路中间,地上,已经扔了一地的烟头。

顾辉宏走过去,踢了一脚:“疯够了,就滚回家,别出来丢老子的老脸。”

顾白低着头,夹着一根烟,也不知道酒醒了没有,身体晃晃荡荡,只是语气,认真又清晰:“老头,我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江西的。”他用手比了比,“当时,她才这么高。”指了指那一堆烟头的路面,“就躺在这里。”

这个蠢蛋!怎么就这么一根筋!顾辉宏忍住一枪崩了他的冲动,一嗓子嚎过去:“别说了,没有江西你活不下去还是怎么了?少给老子装忧郁。”

顾白抬头,四十五度,作忧郁状,眼神涣散,发了一小会儿呆,将手里的烟头扔了,踩灭了,然后躺下来。

就躺在当年阮江西躺的那个地方,一动不动,闭上眼,嘴里还喃了一句:“老六,给我拿一瓶酒过来,我要最烈的。”

老六囧!

这厮,这还睡上了!

顾辉宏简直火冒三丈,气急败坏地吼:“你少丢人现眼,再不起来老子一脚踹死你。”抬起脚就要踹过去!

顾白突然睁开眼:“老头,你说我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说完,便闭上了眼,不知是醉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

顾辉宏的脚顿住,怔了,老眼一下子就红了。

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这个问题,顾辉宏想了一个晚上,然后第二天就一个电话打到老七那里:“给我找几个女人。”

老七惊呆了:“老大,你雄风不见当年啊!”

“滚犊子!”

顾白酒醒,一睁眼,都是第二天下午了,头疼欲裂,他揉揉眉心。

“醒了。”

顾白揉了揉眼,他家老头端端正正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脑袋有点混沌,他倒回床上,继续睡。

顾辉宏一脸棺材脸:“把他收拾一下,然后送到天恒酒店。”

顾白抓了一把头发:“你搞什么?”

顾辉宏面不改色:“我找了一百个女人,燕瘦环肥,各种口味的,今天你不带一个回来,就别进老子家的门。”

他想了一晚上了,觉着女人的问题,还是要用女人来解决。

顾白酒一下子全醒了:“顾老大,你这样会玩死我的。”

一百个女人,他家老头这是要榨干他吗?

顾辉宏冷哼:“老子就是要玩死你。”

玩就玩咯,顾大律师是那种玩不起的人吗?

四个时辰后,顾辉宏打电话给顾老七:“怎么样?”

电话那头,老七很汗颜:“老大,泡汤了,少爷带了个嫩模过去。”老七觉得不可思议,“那一百个女人凑了二十五桌麻将,赢了算她们的,输了算少爷的,打了一下午就散场了。”

顾白对付女人,自然是有一套一套的,打麻将不是重点,顾辉宏get到的重点是:“嫩模?”这职业,还真特么不讨喜,转念一想,顾辉宏就看开了,“只要是个女的就行。”

别说嫩模,现在只要顾白肯找女人,别人家的他都给他抢来。

老七欲言又止:“老大,不是。”

“不是什么?我现在也不指望了,是个女的就行。”

看吧,他这当爹的,多开明,多宽宏大量。

老七声虚气弱:“那小嫩模不是女的,是,是,”支支吾吾,老七有点难以启齿,“是个人妖。”

“人妖?!”顾辉宏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嘴角一抽一抽的,脸黑如锅底,然后一屁股坐下去,“老子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再说顾大律师,带着个嫩模就招摇过市。

人生如戏,何必偶遇。

电梯门一开,四目相对,顾白笑:“宋书记,真巧。”

宋应容也笑:“不巧,我专门来找你的。”看了看他身边的美人儿,“顾白,你若要玩,是不是也要讲讲游戏规则,先来后到,怎么着也轮到我了吧。”

那美人儿哼了一声,娇羞柔媚得很。

宋应容觉得,这H市的文化建设还不够,这人妖太猖狂了。

顾白耸耸肩:“我哪敢跟宋书记玩。”

宋应容淡淡然瞟了一眼那美人儿,双手抱着胸:“都听到了吧,我是什么人。”抬抬下巴,俯睨着,“你还要插队吗?”

语气,不痛不痒,只是,威胁的意味十足。

H市新上任的书记是个手腕了得的。这是人尽皆知的,那嫩模美人儿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哪里敢开罪这样的大人物:“顾律师,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通告要赶。”

小嫩模灰溜溜就走了。

“宋应容,”顾白吼,“你有完没完!”

宋应容不疾不徐:“没完。”语气懒懒,“H市治安良好,我闲得慌,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顾白直接按了电梯,地下一楼停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