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是被劁了,还是被骟了?”白桦树嚷嚷。

胡杨突然头上冒冷汗,身体直晃悠。韩星见了趁机:“林子,你还没恢复,赶紧回医院去。老大、老三,我这脱不开身,你们送林子回医院。”

“医院我是不回了,明天还得上班,我回家。”胡杨咬了咬牙,苦笑道:“这些天,够老娘难受的了,我得回去让老娘安心。我自己走,你们谁也不用送。”

韩星急道:“那不行。你这样我们哪能放心。让老大、老三送你回去。”

柳镇山和白桦树,不明所以,也不放心,坚持着送胡杨走。

打发几个人走后,韩星同国祥关上门,悄悄地密谋起来。

第三天上午,胡杨来到医院,一脸尴尬地出现在梅朵儿面前。

伏案书写病历的梅朵儿,被胡杨的影子惊动,抬头看见他耷拉的脑袋,她弯月一般的眼睛猛然一亮,随即却沉下脸,满面嘲讽地:“你不是偷偷跑了嘛!咋又回来了?医药费你母亲都结清了,你不欠我们医药费,又来干什么?”

胡杨仿佛是时侯面对严厉的老师,脚尖划着地,耷拉着脑袋,身体微微摇晃着,忐忑不安地嘟囔:“没病假要扣工资和奖金,医药费也报不了。你看,你看能不能给开个病假?”

梅朵儿两眼望天:“你自己的,你没病,酒喝多了。这种情况不能报销,医院不能开这种病假。”

胡杨眨巴眨巴眼睛,欲言又止,转身向外走。

“哎,你站住!”梅朵儿叫住胡杨,怨恨地瞪他一眼,公园里看猴似地打量他。她很奇怪,这年月,连狗看病都能报销。他怎么就不同自己理论一番?

公费医疗,是每个职工的福利。医院里,休病假泡蘑菇,每天为各种报销纠缠不休的人多了去,关健就看医生的心情和交情了。

听诊器、方向盘、秤杆子,是这个年月最吃香的三个职业,听诊器更是名列第一。什么能报什么不能报,全在大夫一句话。

梅朵儿的本意,是让胡杨纠缠一番,话,来几句甜言蜜语,好好地求求她,让她报报他不辞而别的仇。

这子实在是太可恨了!又是灌肠又是洗胃地忙乱了大半天,把你救活了,救命之恩不了,这是自己救死扶伤的职责。可你走,招呼总应该打一个吧?

就那么一声不吭跑了。再了,你走就走呗,干什么要把人家的心也带去?

昨天上午一接班,梅朵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病房去看胡杨。

结果,她看到的是空无一人的床铺。望着那张空荡荡的床位,梅朵儿的心里,忽悠一下子变得空洞无物,高空下坠似的,一颗心立时被抛起,无倚无靠。

梅朵儿勉强定下心神之后,却满脑子都是他的影象:

一头黑发,桀骜不驯地生长着,宽大的额头上,随心所欲地趴了一绺,傲然地面对着人生和这个世界。剑眉下的眼窝子里,一双墨绿色的眼珠子,闪现着未经琢磨、忧郁而愤懑的光芒。倔强的鼻子,傲立在冰雕似的脸上。

当然了,若非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埋藏着坦诚和幽默,这人也就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