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寰儿,当年唯一与春晓交好的女眷,说起来那时候的春晓性子过于沉闷冷淡,能有一两个交好的不易,有寰表姑娘,再有就是七爷龚炎文撄。

后来寰表姑娘逃婚躲在龚炎文那里许多时日,少女情窦初开,容易生情,对七爷龚炎文产生爱慕之心,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后来她得不到龚炎文的回应,便想最后用自己一生的幸福赌注逼一逼他,却不想一败涂地,龚炎文冷漠的态度,致使她心灰意冷的回到族里去,任由人安排出嫁。

之前龚贞没来的时候,寰儿与春晓苦笑着说:“我以为青梅竹马的长大,又朝夕相处的了那些日子,他还肯冒险藏着我,想必对我无论如何也有几分情意的,可后来我才知道,那人就是铁水铸成的心,全没温度的。”

春晓也跟着一叹,不知说什么好。

寰儿接着回忆道:“我被送回家,因逃婚,名誉已经毁了,只得安排远嫁给一个商户做继室,我当时就想,嫁给谁都没关系,不是小七,谁都一样,可说来也巧,我都上了花轿,那头忽然来信儿,人出意外死了,亲事便作罢了,隔了半年又说了一门亲,这一回嫁的更远,可才过了聘礼,人也意外的死了。

这克夫的名头便穿了出去,于是即便远嫁的去嫁个继室都没人敢娶我了。又一年,连我父母都嫌弃我白吃饭,整日没有好脸色的时候,李舟来聘我为贵妾,族里想都没想,就把我这个克夫的人送走了。偿”

春晓没有说话,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安慰已经没有意义,只静静的听她倾诉。

“我去了芦崖镇李家,没有仪式,冷冷淡淡的只自己走的小偏门,听说家里的正房奶奶病着,不做酒席,让我转天去敬茶就行。”寰儿深深的看了眼春晓,慢慢道:“我当时才深刻的体会到,为何你不愿意为妾,即便是夫君多么高贵英俊有才能,依然反感为妾。”

“嗯。”春晓应了一声,没多说。

寰儿道:“做妾不易,姿态要放低,处处谨守本分做个高级奴婢,那两年我心里的苦水可比小七拒绝我多的多,几乎漫延了我全身,似堕入万劫不复之地一般。”

“熬?”春晓抬眉。

“熬。”寰儿点头,眼睛里有种沧桑和坚毅,“我向来是不服输的性子,当年李舟已经定亲,我就曾逼着他娶我,他虽对我有意却总是安抚我,一直到后来,我被族里定下远嫁,他也不曾出头,我就彻底对他死心了,再后来小七也未曾回应我,我就想,一个两个都如此,大概不是别人的原因,而是我自己不够自爱,才落得为人妾侍的地步。”

春晓想说,也不能这样想,姻缘是看缘分的,性子好强有什么用?但有一点是对的,若是自身优秀,自爱自重,自然也能吸引优秀男子的目光。

寰儿这些话压在心底早就想与人倾诉,只不过她与本家姐妹都不亲近,且还是妾侍的身份抬到继室上来,许多正房妻子是瞧不起的,只有春晓,曾经不过是个陪房的小丫头,该是最能理解自己的感受,这才一见面就说了许多。

“我被抬为正室,宁可舍去做母亲的权利,全心全意对待前头那位留下的孩子,满府上下谁不敬重?李舟当年原就对我有意,后来却只以妾的名分给我,本就内疚,如今恨不得补偿全世界给我,我才真正熬出来了。你呢?这些年三爷对你如何?”

春晓心底暗暗震惊,看来李舟的内院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不然寰儿也不至于连孩子都不敢要。

但见寰儿说起这些事却似波澜不惊,只怕并不爱李舟,心里诧异,面上不显的温声回道:“还好,老样子。”说完便不想多说。

寰儿本就聪慧,这些年又是魑魅魍魉里杀出血路上位成功,岂能看不出春晓不愿意谈?只怕不是过的太好,就是过的太艰难,但看这里是俞府,龚三爷甘愿入赘,想必是前者,过的太好了。

寰儿羡慕,可也看的开,她现在越发的理智大于一切,想起当年春晓在太师府里,三爷看不到的地方总要被人奚落,总是受委屈,可不也熬过来了么?

人不死,一切皆有可能,这句话真是太对了。

她正感慨,龚贞来了,等龚贞见过礼,寰儿把手腕上带的金丝扭扣嵌宝石赤金镯子给了龚贞做见面礼。

龚贞回内宅便是女装,这会儿忙回礼道谢。

寰儿笑着道:“还给你带来一样活物,不知你喜不喜欢,但我想小姑娘都该喜欢的,以前我与你母亲就常一道逗弄这个小东西。”她扭头与身边的心腹大丫头点点头。

春晓与龚贞就见那丫头拎着个笼子进来,春晓当即想到了当拜托自己养的猫,去年的时候老死了。

果然,龚贞把蒙在笼子上的布掀开,便见一只小黑猫,喵喵的叫着,因感觉到异样的危险,那猫儿的毛都炸裂了,原本细小的尾巴炸成了一朵云似的,警惕的迎着观察它的人,嗓子眼发出腻味的呜呜的警告声。

龚贞现下只喜欢马,不过既然是人家送的,自然要表现的高兴。

寰儿宠溺的点头,与春晓说:“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女红如何?学的可是双面绣?”她没看见龚贞骑马练扎马步,只觉得该像春晓,画画、调琴、读书、刺绣。

龚贞装糊涂的拎起猫笼子,道:“我得赶紧给猫儿取个名字,回去找找诗经才行。”也不用春晓说话,只看着寰儿,寰儿喜欢孩子,笑道:“去找小姐妹一道玩去吧。”

龚贞哪来的小姐妹,若要找伙伴,却也都是小男子汉。

出了院子,她手里拎着笼子,信步往外走,回到自己院子逗猫,这小东西胆子很小,跟个兔子似的,总是很谨慎的东张西望,抱在手心里就浑身发抖。

龚贞拎着它脖子上的软肉晃了晃,小猫的声音凄厉的叫起来,她随意晃了晃,再丢到地上就更怕她了。

龚贞觉着无趣,放在一边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