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进入百步的射程之内,百姓们还是在鞑子的威逼下继续前进,丝毫没有逃跑的意图。城墙上的士兵们紧张起来,他们不知道该不该朝这些百姓开枪——里面或许还有自己的亲戚。

各段城墙上负责指挥的军官们举起了指挥刀,准备下达开火的命令。

这时,一个士兵从墙垛之间探出头,不敢置信地喊道:“大舅,你怎么也被抓了?”

被他称为大舅的老者也是阻止青壮们密谋反抗的人之一,他眯着眼辨认了一番,发现是自己的亲外甥,又惊又喜,挥手道:“二宝啊,是你吗?咱们全村人都被抓了,你舅妈、二舅都在呢,你可千万不要开枪啊!”

军官闻声过来制止,士兵不敢再喊话,缩回了头,心中却考虑该不该开枪,天人交战。

老者得意地对周围人说:“看见没,我就说当兵的里面有自己人。”

旁边有人问:“那也没用,都是当官的说了算,当兵的说话不管用。”

老者哼了一声:“我当了这么久的里长,还不知道当官的心思。他们大多沽名钓誉,不会轻易背负杀害百姓的恶名,而且事后会被言官弹劾。大家伙不要怕,等鞑子破了城,咱们就有活路了。”

城墙上的那名士兵自然不知道,他大舅为了自己活命,根本没有想过他这个大外甥的死活。

这些士兵都是本地人,与被抓的百姓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很快又有不少士兵认出了自己的亲朋好友,墙上墙下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军官想要制止都制止不了。

苏粗腿暗道不好,这样下去会动摇军心的,他大声下令:“只要进入射程内就是敌人,格杀勿论,全军开火!”

开火的命令由连长、排长等军官层层传递,各段城墙相继开火,只是比起上一轮攻城,火力稀疏了许多——很多士兵不愿朝自己的亲戚开枪。

噶尔图看出了破绽,心中大喜,这是一雪前耻的大好机会,下令所有人加快脚步,冒着弹雨往前冲。

百姓被挡在前方,铅弹最先击中的就是他们,不少人倒在了血泊中。几个老者急得跳脚,指着墙头破口大骂,虽然枪声掩盖了他们的声音,但看口型和表情就知道不是好话。

稀疏的火力挡不住后金军队的冲击,他们裹挟着百姓,充当人肉盾牌,有恃无恐地直接冲到了城墙下。梯子重新架上了墙头,攻城部队争先恐后往上爬去——噶尔图这次豁出去了,从第一波攻击开始,直接上甲兵,放弃了以炮灰打头阵的套路,不成功,便成仁。

苏粗腿急了,来到火力最稀疏的一段城墙,伸脚朝抱着步枪纠结不已的士兵踹了过去:“为什么不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