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完别,李新城盯着掌心的手机瞧了好一会,转头拿起放在旁边的红色手提包,侧身从打开的后车门出去。她蹬着小羊皮靴子的双脚刚踏稳,头一抬,与简洛笑眯眯的双眼对上,顿了顿,李新城偏过头,微微眯眼,打量周围人挤人的热闹环境。

位于帝都三环路东南角的潘家园旧货市场,是她见过最热闹的杂货市场之一。虽然每周只开放四天,但就这里经营物件的范围和市场开放时惊人的客流量,一种在W市春节期间赶庙会的微妙感突然涌上李新成的心头,

人太多了,太挤了!她嘴角轻抿,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视野所到之处,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其中外籍友人占绝大多数,金发碧眼,黑皮肤卷头发的外国人随处可见。耳朵里字正腔圆或者怪腔怪调的C国话,更是此起彼伏。

“她基本每个周四到周日都会到这里淘换宝贝。”简洛小心翼翼地护在她身旁,警惕周围趁着人多想要浑水摸鱼的小偷。

从停车场到大门口,他已经发现好几个眼神闪烁,形迹可疑的家伙。他们每次都三五成群有规律地往人多的地方挤。一双眼睛时不时地扫过女人手中的包,男人身上的口袋。

李新城臂弯里一看就不是便宜货的红色手提包,从俩人踏进潘家园的大门口,就被扫过无数次。

只要不犯到他头上,简洛基本不会出面管这种属于街道派出所民警统一处理的小偷小摸。所谓存在即合理!小偷这门古老的行当就同乞丐小姐,从古自今就没断过“接班人”。C国建国后,政府部门也进行过无数次的严打,可每当风头一过,某些行业的生意就越发蒸蒸日上。

瞧瞧电视新闻报纸上报道的,某孕妇在某服装店行窃,被店主当场抓获,送派出所进行处理。没几天,那孕妇又跑其他店里行窃。对此,民警无奈解释,她是孕妇,属于特殊群体。就好像年幼不需要承担民事刑事责任的孩子偷东西或犯下其他罪行,他们同样不好处理。

“这地三只手挺多的!”李新城放下滚了雪白狐狸毛的兜帽,双手放在大衣斜插的口袋,笑脸轻松地从一个个摆着各式真假古董文物和珠宝首饰的摊位上,悠哉哉地闲逛过去。偶尔,遇到比较空的摊位,她也会停下来,拿起一件摊主自称祖上传下来的老古董,细细品评。

简洛虽然对古董文物不在行,但架不住他在懂行的人那里,看得多听得多。就同李爸爸“女儿要娇养”的观念,李新城从小到大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当一个人把燕窝鱼翅、人参鲍鱼当家常便饭;绫罗绸缎、古董珠宝放在手里随意把玩,她的嘴巴和眼光自然而然就会被养得极其刁钻!

同样的道理也适用在简洛身上。他目光严厉地逼退躲在人堆里蠢蠢欲动的小偷团伙,小心站到李新成身后,瞥向她手中看着挺像回事的新月形古玉。

见青绿的玉色中沁出黄褐的色斑,再听听摊主吹得天花乱坠的家族史,简洛脸上禁不住流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捉狭地说道:“老板祖上干的营生,似乎不太妥当。”

李新成闻言,唇边的笑意加深,手中这枚人死后塞在嘴巴里的九窍玉,真要如摊主说的是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那他家干得的确不是什么好营生!只是不知他家是打着官盗旗帜的摸金校尉,还是专走偏门,令人深恶痛绝的盗墓贼?

摊主面容尴尬,讪讪道:“先生说笑呢!”说着,他眼巴巴瞅着李新成捏在指尖的古玉,挤出讨好的笑容,“小姐,你看我这货确确实实是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您要看着喜欢,就给个数。”

“是真的吗?”简洛一脸嫌弃地瞅着那块新月形的古玉,犹豫了下,掏出一副不知从哪儿摸来的棉布白手套戴上,拿起另一块圆角长方形的古玉,迟疑片刻,断定,“这应该是眼塞?”

摊主眼睛一亮,敛起笑意,一本正经地科普玉石常识,“这位先生,你这话说得可外行了!在古玩这行当里,也就玉石这小东西,基本没真假之说,只论品质的好坏。当然,我说的是我们C国老祖宗喜欢的软玉,不是近些年炒得疯狂的翡翠。”他拿起一块锥台形的古玉,滔滔不绝地介绍道:“您看这,”

简洛凑前一看,只听耳畔李新成轻笑道:“玉/肛/门塞。”

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避开摊主殷勤送上的古玉,简洛眉头紧锁,当即扔下拿在手心里的那块眼塞,努力忽视心底里刚生出来的那股子吃苍蝇的难受感,厌恶地扭过头,“这么恶心的玩意,你也要?”

“做得还算精巧!”李新成放下古玉,低头挑拣摊主零散丢在摊位上,脏兮兮的碎瓷片,大概捡了几十片,指着问价,“老板,搭个手吧?”

没做成大买卖,摊主依旧笑脸迎客,伸长颈子,把李新成堆到一起的碎瓷片来回拨弄了好几遍,看里面确实没有漏网之鱼,抬头笑道:“小姐,瓷片都是按片卖的。你看,这个数成不?”

他抬起右手,比划了一个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