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一'度'以后,那个女人才渐渐苏醒过来。

醒来之后她很沉默,不哭也不闹的,看到小海要么扭脸走开,要么欲言又止的,但就是不吭声。这期间无论别人问她什么,她都摇摇头,不说话。久而久之,村里人的热情也逐渐散去,不过那种耐人寻味的笑仿佛依旧埋在他们的眼底,一眼就感觉得到,阴森森的。

“海啊。”大磊依靠在门口,看着哈瑟得跟汗蒙离开的背影,问道:“你说这帮老家伙笑什么呢?大白天怪瘆人的。”

“谁知道了。”小海昨儿扯了三层罗树的树皮下来,这树皮为白色,质地柔软,小海拿来一根树枝,挑一根头儿尖的,在罗树皮上画画,用来消磨时间。

“刚开始还觉得他们挺淳朴的,但时候真的挺瘆人的,说不出那种感觉。”小海仔仔细细的画着,他喜欢画植物跟人物,今天打算画一个自己理想中的漂亮女孩,可无论怎么画,丹凤眼总能变成杏仁眼,几次过后他心里便烦闷的很,把罗树皮一扔,甩手不画了:“不弄了!走啊哥,找加奴玩去。”

“我不去了。”大磊仰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说道:“太阳这么晒,适合睡午觉。”

“你还睡啊?”小海惊讶道:“这地方本来就啥都没有,一天天都无聊死了。除了睡觉就是睡觉,走吧,找加奴玩玩,别老躺着了。”

“不去。”大磊揉揉眼睛:“晚上睡觉是人类身体散发出的需求,是本能。而中午睡觉是心灵跟大脑发出的本能,是享受。两者不一样的。”

小海被堵得哑口无言,他愣了一会儿,甩手道:“我说不过你,随便吧。那我走了。”

大磊冲他挥挥手,目送小海离开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大太阳,倦意变得更加浓烈了。刚来这里的时候,毒辣的太阳仿佛能把人烤干了,而现在,也不知道是自己习惯了还是最近的气温比较温和,他竟觉得太阳暖哄哄的,晒得整个人都舒服极了。

不过最近自己确实比较能睡。

大磊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刚转身想进屋眯一会儿,就看到隔壁的女人同样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她一句话都不说,面无表情,阴沉沉的脸让大磊突然觉得她很像办丧事时用的纸人。

“有事儿?”大磊问道。

那个女人突然举起手,指着她对面的屋子说道:“那里有人偷窥我!”

说完就跑回屋了,“砰”地一声狠狠关上了门。

这是她醒来以后说的第一句话。

按照之前族长所说的,这村庄里一共空了3个房子,因为有三个男人在四年前那场沙尘暴中失踪了,村庄重新修建后,屋子也一直留着,等着他们回来。

自己跟小海已经住了一间,而在自己的隔壁就住着那个女人。

老六在自己的对面,老六旁边也空了一间。

也就是说那个空屋子就在那个女人的对面。

大磊看了看那件房子,窗户里黑漆漆的,根本没有人住在那儿啊。

妈的,他心里暗骂,难得自己之前那么期待她醒来,没想到竟是个疯子。

大磊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刚想进屋,但似乎又听见了什么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那个女人的屋子里传来。

他屏住呼吸听着,听清后顿时头皮发麻!

这...!...这不是哭声嘛!!

嘤嘤嘤嘤地哭声仿佛一把生锈的锯齿在木头上一下一下地划着......

这...这声音...这声音就是塔克拉玛干那日,自己跟小海在帐篷里听到的人哭声啊!!!!

这声音是他们地狱般旅程的开始,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大磊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喉结上下滚动着,大脑里一片空白。

哭声夹杂着歌声,从她紧闭的门缝里传来...

“嘤嘤......忆往昔,君见尤怜花九千,看今时,花落成泥君骨寒。嘤嘤......矣已,白见天日红难安,自当凄,唯有跳脱解怨气......”

歌声还在继续,大磊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当当当。”大磊轻声敲门。

歌声戛然而止。

不过三秒钟的寂静,取而代之的是让人更加毛骨悚然的笑声。

“嘻嘻嘻....嘻嘻嘻...”

声音从门缝里传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大磊听得天旋地转,只觉得这诡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把自己堵得死死的,快喘不过气。

“住口!!快别他妈笑了!”大磊吼道,一脚踢开了门。

一片寂静。

进屋后大磊却愣住了,这个女人侧对着自己,正在照镜子。

是一个很大的木质梳妆镜,她坐在镜子前,一脸陶醉,搔首弄姿。

哪来的镜子?

这镜子怎么眼熟?

大脑足足反映了5分钟大磊才想起来,这镜子是当时自己跟小海在骨堆里时,被泥沙卷入一个地下通道,那甬道里有一个破旧的密室,密室里就放着这面镜子!!

不会错的!这是那阴沉金丝楠木镜!!!

那时候自己在这镜子里看到了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画面,到现在还让自己心有余悸。

“这镜子有预知未来的能力。”那女人突然开口了。

她裂着嘴巴笑嘻嘻地说道:“你快看,快看啊!我多美,真是美极了!嘻嘻嘻......”

该死的,又是这种声音。

大磊皱了皱眉头,那女人还在笑,扭头对他招手:“你快过来看啊!”

“不能去!”大脑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但是脚却不听使唤地朝那边走去。

她还在笑,裂着的大嘴快要扯到耳根子了。

大磊站在她身后,看着镜子。

“你看,我是不是很美?”女人陶醉地问道。

镜子里,她的嘴巴已经没有了,露着大片大片的牙齿牙龈,还沾着浓稠恶心的绿色液体。一只眼珠子耷拉下来,神经血管还连接着眼眶,仿佛风一吹就会掉下来。还有她的皮肤,随着她说话面部肌肉的抖动,断断续续地脱落,露出红红的肉,还在往外渗血......

而站在她身后的自己......

有点模糊。

大磊弯下腰靠近过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