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晚凉,夕雾浓稠,背倚窗棂望尽天边,隔着高栏看不到院外街市的情景,听着时不时地吆喝之声,却也喜不胜收,仿是身临闹市,融于世俗之中,再不是无知闺阁薄愁凝眉。

“姑娘快别站着了,老太爷催了两次了,叫姑娘一起用晚膳呢。”

这次陈嬷嬷留在家里看院子,只带了竹儿菊儿二人,竹儿端着铜盆进来,见自家姑娘倚在窗边傻笑,忙催促着洗漱。

安然一边接过温热的帕子擦脸,一边同竹儿说道:“你觉得外公家同咱们家比怎么样?”

竹儿是个实诚嘴快的,没有菊儿心思细腻,也没有她心里那些弯弯绕绕,直言道:“要跟咱们家比,老太爷这儿的院子小了些,也没咱们那精致,不过瞧着府里的人倒和乐,比咱们那的人要真心,尤其这儿的下人不似咱们府里那些人长了双势利眼,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

“那要是让你留在这儿,你喜欢吗?”随意地问道。

竹儿正拿了梳子要给姑娘梳头,听姑娘不要她了,梳子哐当地掉在了地上,慌忙地捡起来,一下跪在地上:“姑娘是不要竹儿了吗?姑娘,竹儿以后一定改了鲁莽的性子,姑娘别不要竹儿。”

安然连忙拉起她:“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比我大几岁,说是我姐姐也不为过,我同你说这些自然是有我的用意,唉,罢了,到时候再说吧。”

竹儿见姑娘不是不要她,忙笑着站起身给姑娘梳头,见姑娘又凝眉了:“姑娘不高兴了?”

“没事。”

姑娘不想说,竹儿也不好多问,待梳洗打扮好了陪着姑娘一同去正房用膳。

穿过两道门廊庭院就是正房,安然由着竹儿掀开帘子跨步进门。见老太爷歪在侧榻上,脸色比之晌午时要好上许多,脸色不似当时的苍白,盈盈上前一一拜礼,道:“外公瞧着比晌午好多了。”

老太爷指着软榻边上的空地儿示意她坐下:“人年岁大了,身子难免有个病啊痛的,不打紧。”老太爷伸手替安然理了理风吹乱的刘海,“家里这几个孩子我最疼你母亲,却也是我害了你母亲,如今你们姐弟也没个依靠,在那样的一个大家子里,难免受气些,这回来了京里,也别觉得不自在,权当这儿是自个儿家,好生住些日子。”

“恩。”安然刚应了声正要再说话,表姐弟领着安笙进来了,安笙笑得欢实,一额头的汗水,兴冲冲地进门给各位行了礼,又一下冲到了安然的怀里,甜腻腻地道:“姐姐。”

安然掏出帕子给他擦汗,嘴里却道:“瞧你这猴样,这么冷的天闹得出一头的汗,是不是跟表哥淘气了?”

大表哥赫连希笑道:“表弟很可爱,我们都喜欢跟他玩,是我们没注意,表妹别说他,他还小呢。”

“表哥别惯着他,这猴儿可不经惯,越惯越来劲。”

听安然一言,表哥表姐表弟一脸了然的模样,安笙登时红了脸,身子钻到老太爷的怀里蹭啊蹭的不依,直嚷嚷着要老太爷给他做主。

安然知道老太爷身子不爽利,伸手将安笙从老太爷的怀里拉出来:“外公别理会他,这小子就是欠收拾。”

老太爷摸摸安笙的小脑瓜子:“还小呢,别拘的太紧了,统共也住不了多少日子,随他的意吧。”

也是,就住个一两月,以后什么时候再来还没个时候,安然眼底黯然了许多,脸上却强笑着:“哪里就拘了他了,在外公这儿他都快成混世小魔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