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翡冷翠女人们的眼中,舞女歌莉娅是个爱慕虚荣的荡妇。

虽然她仅仅十五岁,并没有长成足以成婚的年纪,但这似乎加深了她们对她的恐惧——她就像个洛丽塔,拥有成熟到几乎腐烂的、女人的心脏,却用那张属于清纯少女的皮囊,朝着每一个仰视她的男人微笑。

这个国家最喜欢她的女人,大概是第一歌剧团的女老板——也就是她的上司。毕竟,作为团队中无可争议的顶梁柱,这个在全剧团出演人员中,年龄排名倒数第二的女孩儿,却为歌剧团带来了第一的金钱与声望。

“那些女人不过是嫉妒罢了,我亲爱的。”出于对台柱子的呵护之情,她甚至会在闲暇时亲手为少女辫头发。女老板据说年轻时在公爵家做女仆的工作,懂得的独门花样甚至多于专门负责发饰的帮佣,“你不必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即使她们诅咒的嘴唇干裂、污浊的鲜血从那些抹了油膏的厚实嘴唇中流出来,你依然是这个国家第一的舞蹈家,谁也无法改变。”

而这个时候,少女歌莉娅就会弯起嘴唇与眼角,那神情像是阿芙洛狄特从贝壳与泡沫中现出全貌的一秒。

上帝啊,她果真是转世的海伦,又或者莉莉丝的投影。不过没有关系,即使她真的是路西法座下遁入人间的魔女,又和我这小小的歌剧团有什么利害关系呢?

于是女老板笑的更加慈爱:“你还记得那位慷慨的斯卡雷特公爵吗?据说在今夜的皇宫宴会中,他特意提到了你的名字,因此给了我们剧团一个得陛下赏光的机会。今晚演出后你既然无事,就再去陪陪他吧——要穿他送你的那双红鞋子。”

歌莉娅有一个人尽皆知的癖好,这也是她让无数人侧目忌惮、以及爱慕虚荣之名的原初——她喜欢红色的鞋子,无论跳舞的舞鞋、居家的软鞋、外出的便鞋,甚至于祷告与丧仪的时候,那片鲜红依然不曾从她的鞋面上消失。

能够提取红色染料的物品与工艺,在如今的翡冷翠并不常见,一双舒适漂亮的鞋更是如此。因此,一双红色的、用皮或布制成的鞋,在翡冷翠几乎只有贵族与富商的妻室才穿得起。除了他们之外,就只剩下这个不大的歌剧团里,连姓氏都不详的歌莉娅。

歌莉娅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用贴身存放的钥匙,打开了一扇并不起眼的暗门。

如果让任何一个除她之外的人看到,一定会感到惊讶甚至震惊的——里面没有存放什么珍惜的珠宝,也没有任何华丽的衣饰。只有无数双精致美丽的红鞋,不同的款式、不同的材质,整整齐齐的码了一整个房间。即使是当朝王后的衣柜里,也不一定有这么多双漂亮的红鞋。

而在外人面前,或是微笑缄言、或是眼波流转、或是旋转起舞、或是高高俯视台下的少女,却在这些琳琅满目的红鞋面前,无比虔诚的跪了下来。

歌莉娅在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对那些男女之间的*关系,有了朦胧的认知。

她不是个孤儿,却没有姓氏,因为她的母亲也没有。她的母亲曾是翡冷翠的卖唱女,为了维持她光鲜的外表,也做一些你情我愿的生意,与部分小有财势的男人保持过或长或短的关系。

而歌莉娅,就是不知道哪段关系中,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

这个信奉神祗的国家抵制堕胎,流产甚至与叛国同罪。歌莉娅的母亲在生下她之后调养了一阵子,很快又重新归于纸醉金迷的喧嚷之中。

那些男人并不避着幼小的孩子,显然她的母亲也只打算做到养宠物的义务,没有什么慈母之心。甚至有男人见到五六岁的女孩在门边看他们,一边加快身上的动作,一边问女人:几年之后,我们来试试和你的女儿一起?

女人说,随便吧。

见的多了,歌莉娅也将这些东西,当做如同吃饭喝水一样正常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她半夜做梦醒来,跌跌撞撞的去找母亲。却看到半掩的门后,穿着艳丽红裙的女人拿着一条鞭子,抽向倒在地上、浑身*着吟叫的男人。

那声音里仿佛压抑着剧痛,却又释放出无法压抑的快乐。最终那男人似乎忍受到了极限,女人将鞭子丢在一旁,伸出穿着鲜红舞鞋的左脚,笑着踩了上去……

那一瞬间,小小的歌莉娅觉得,仿佛有什么微妙的电流,将她从头到脚的贯穿了。

随着年龄的渐长,女孩的眼光渐渐朝着少女转变。歌莉娅很快发现,她开始注目于一些东西——红色的鞋子,尤其是艳丽的舞鞋。只要看到别人穿着这样一双鞋,她的目光就会无可抑制的被吸引,甚至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于是她开始本能的渴望接近它们,渴望能离那片红近一点、再近一点。

于是她第一次去恳求自己血缘上的母亲,找人教自己学舞。

十岁那年,歌莉娅的母亲死于疾病。留给她所剩不多的财产,以及算得上扎实的舞蹈功底。

很快,她被当时还不是第一歌剧团的女老板看中,收为预备人员。

十二岁,一舞成名。

少女雪白的脚踩在光滑的地面上,然后膝盖屈下、手与足落在同一平面。最终光洁的额头贴在地板上,距离鞋面仅仅寸许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