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

刚满十八岁的艾弗里和一群嚷嚷着“体验成年人的生♂活”的损友,走进某家离学校不远的酒吧时,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抑制剂。

“哟小艾弗里,方吗?”

同行的朋友中有人看到了他的动作,凑过来一把搂住他脖子问。omega的信息素在注射了抑制剂之后变得几不可闻,但艾弗里还是微微皱了皱眉,把对方推开:“热死了。”

从小到大,他对大部分alpha或者omega的信息素轻微过敏,效果大概类似于部分嗅觉敏感的人对香水的过敏症。正因为如此,除了青梅竹马的几个,他后来交往的朋友里,beta比其他两种性别都要多。

“嘿嘿,莫方!”被推开的朋友也毫不在意,“知道你还没发情,这家酒吧的隔离设施做的特别好,也属于不太乱的那种——之前我们来这里的时候,还打赌数过里面有多少omega,虽然最后我没赢。”

“……”他有些无奈的看了对方一眼,“进去啦。”

这其实不是艾弗里第一次来酒吧,虽然很多人都以为是。严格来说,他从十四五岁开始,在各种酒吧游戏厅混迹过很长一段时间,因为个子在omega里相对较高、个人终端的身份证明“借”了其他人的,一直没有被发现。

后来这件事被闺蜜发现,几乎是撒泼打滚才拦下了他在这些地方晃悠的惯性。

闺蜜说:“艾弗里,我知道你一个人跑这种地方这么多次没被察觉,肯定有你自己的办法。但你现在已经快要十七岁了——十七到十九,这是omega首次发情的最大可能范围。至少这两年,不要再到这种地方来了。”

于是他真的点头应允了,也许是中二期突然过去,也许是对方努力掩饰的担忧模样,也许是他内心深处其实也很清醒——至少,他对首次发情在那种公共场合,然后引起一群alpha甚至beta疯狂这种事,没有半点兴趣。

直到今天,时隔将近两年之后,他又一次踏进了这种地方。

这一次他不需要用别人的虚假证明,因为年满十八岁在法律上已经算是成年人,而酒吧这种地方一般不怎么care发情年龄。

而艾弗里已经忘了自己是为什么会答应朋友来这里,大概……是中二期复发?

只是等到他们进来之后,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艾弗里却发现自己没有丝毫想象中的愉悦或者重回故地的激动。

他随便点了一杯野外植物萃取的酒饮料,盯着冲进舞池里玩闹的朋友,忽然觉得有点……无聊。

如果是闺蜜在这里,大概会说:“啊,原来酒吧这种地方,千年过去还是换汤不换药……”

艾弗里一直觉得闺蜜是个有些奇怪的人,虽然她无论从容貌或者言行,都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普通人。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一个正常的普通人,不会在来到酒吧这种地方之后,第一反应却是把它和学习的历史专业结合到一起。

虽然他的闺蜜——苏了了,从来没来过酒吧,但他完全可以想象,对方就是这么说的。

因为那个家伙,就是这样的人。

这算是职业病?专业病?强迫症?艾弗里也曾疑惑过。不过再怎么疑惑,他也只会憋在心里默默地想而已。

一口气喝了三杯“饮料”之后,轻微的醉意终于笼罩了他。

以及,一点微妙的、与醉酒的热意类似却又不同的,几乎很难感觉到的……灼烧感。

那点喝下去的酒精几乎是瞬间就被挤到了角落里,与此同时艾弗里已经从口袋里拿出抑制剂给自己注射了进去。信息素在还未扩张开的时候就已经被抑制了下去,与此同时黑发的omega却微微皱起了眉。

……靠。

艾弗里在心中骂了一声,感觉到自己体内依然残余的热意。一般来说omega的首次发情都能够被抑制剂压制下去,但也不是没有例外的。

或许是酒精影响了抑制剂的作用,或许他正好遇到了传闻中少有的“例外”,然而就算分析出原因也对结果并没有什么影响。艾弗里知道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再找一支抑制剂打上,

然而这玩意儿毕竟不是感冒药,每个omega家庭都是有既定份额的(这也是为了防止药剂泛滥可能会产生的负面影响),而其他带了抑制剂的omega朋友都不知道跑哪里玩儿去了。

事实上就算能找到人,艾弗里也不一定能开口要药,毕竟没人敢拍着胸脯保证,出来一趟绝对不会出现意外发情。

于是少年盯着杯子发呆了片刻,然后忽然站起身。他的目光在四下里扫过,最后毫不犹豫的朝着不远处的一张桌子走了过去。

那里坐着个男人,看起来已经不再年轻了——在如今的世界,外貌三十左右的人,实际年龄或许是外貌的两倍甚至以上。而男人的面前也放着一个喝空的杯子,非常巧合的是,和艾弗里之前点的是同一杯。

“嗨,你失恋了吗?”

艾弗里用手指在对方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露出一个看起来非常乖巧的笑容。这是他在其他人面前惯有的模样,或许也是真实的他,但绝对不是全部的他。

而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愣了几秒,然后目光中出现一些类似于无奈的情绪:“我只是来这边找点回忆——小同学,信息素不稳定又没带抑制剂的话,离这里五十米外有一家店可以买。”

艾弗里愣了愣。

他承认自己直接冲着这个男人来,是因为感觉上对方比较“老好人”。这是种很微妙的第六感,有研究表明omega的某些预感的确比alpha要强。而就像他对信息速的过分敏感,艾弗里从小对人的善意与恶意,拥有比常人更加明显的感知。

当然,看一个人不仅仅是什么单纯的“感觉”,所以他也从来没有忽视过自己看走眼的可能。

不过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走眼也无所谓,因为这个男人身上的信息素,实在是太“诱人”了。

让他完全没有感觉到不适的、甚至于想要吃掉对方的信息素,几乎让他身体里残余的发情迹象蠢蠢欲动起来。艾弗里舔了舔唇,几乎是一瞬间变了主意:

“那这位先生,能不能拜托你帮我买一下抑制剂?我的同伴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怕我走不到那个地方,就已经再次发作了。”

这句话并不能算是谎言,或者说如果他之前还能够压抑的话,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不打算继续抑制下去了。

男人的神情变得有些苦恼,像是看着叛逆的学生却没法开口教训。但他几秒后就站了起来,从另一侧绕出桌子:“我去买,这家酒吧有封闭性不错的包间,你在里面等一下。”

直到进了包间、将自己扔上里面那张不大不小的床,艾弗里微微呼了口气,却又笑了起来。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突然的,想得到一个人。

对方是个显然比他年长不少的alpha。

唔,虽然乍一看很容易把他当成beta。

作为一个omega,艾弗里知道自己骨子里其实是不太omega的。虽然他平时总是表现的和其他同学差不多,但他知道自己并不想做一个归属于alpha的omega。

无关于生儿育女或者上下问题,是另一种偏向于精神上的掌控欲。

如果他有一个伴侣,他可能会无法控制自己对对方的占有欲。就像社会主流默认的alpha占有omega,而大多数omega属于自己的alpha。他大概会本能的像一个“alpha”那样对待对方,当然他也不介意对方同样这样对待他。

这曾经让青春期的艾弗里很苦难,直到他有一次和苏了了提起这件事,被对方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盯了片刻。

苏了了:妈妈我见到了在三观不同的世界里和我同样三观的人!

“如果你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人,就这样做吧,”那时的少女耸了耸肩,“没有什么对不对的,五百年前omega想要和alpha离婚还是痴人说梦呢。”

或许这就是苏了了一直给他不同感觉的原因吧,艾弗里想。虽然她看起来很“正常”,随时都可以去相亲然后嫁给一个alpha。但如果哪天她忽然宣布自己和一个omega在一起,艾弗里觉得自己也不会感到意外。

大概是意志力的削弱,残余的发情期信息素的上涌在精神放松下来之后,升腾的更快了。艾弗里盯着天花板上的壁纸,神智介于清醒和模糊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