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经历了众神降临的那一夜之后,这个大陆上所有的人都知道肯定要出事了,而且肯定是出大事,大到能够让一千年之后的吟游诗人都还能靠它混到饭吃的那种程度——不过除此之外,关于这件事或者这几件事究竟会发生在哪里,大家可就有无数种不同的意见了;然而无论他们怎么发挥想象力,都没有人能够想到,最先恐怕也是最严重的冲突,居然是发生在从神话时代以来都一直沉默寡言的法哈路与盛气凌人的绝对老大萨宁之间,而且两者几乎刚一开战就把事情做到了最绝的地步:萨宁烧了法哈路的神殿,于是法哈路去了希安的大圣堂,连累了整个希安变成了灰烬;随后不知道萨宁又给了法哈路什么果子吃,结果人家回过头来把整个达@哈拉给砸没了——以前常有人说法哈路是深藏不露,现在才知道果然如此啊!

当然,在这件事情的光芒遮盖下,其他诸如腐朽神殿的主祭最近突然行为失常、兽人的劫掠大军跟饿疯了的狗一样到处搜刮粮食、希安的难民日复一日地神秘失踪之类的‘小事情’,就完全不值得人们去关注了。

“……所以我说啊,咱们现在还是尽量少跟光辉神殿扯上关系的好!虽然萨宁一向都是公认的最强大的神祗,但是法哈路可也从来没吃过谁的亏啊!从神话时代开始就一直执掌着灵魂之池,没有点看家本事怎么可能办得到嘛!你看达@哈拉都完蛋三、四天了,萨宁还不是屁、呃,话都没说一句……我以前就说过法哈路肯定有本事,怎么样,让我说中了吧!”

某个繁华城市的酒吧里,一名衣着精美、保养良好的中年男子正得意地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男子吹嘘。一旁侍立的酒店侍者嘴角微微抽搐,暗中翻了个白眼——这个贵族打扮的男人落座以来就没说过别的话题,全都是吹嘘自己,偏偏他的词语又实在匮乏的要命,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简直是一种折磨。

“是,是,洛唐吉叔叔,您的睿智无人不知,我也是很早以前就听说过了!”

坐在他对面的年轻男子、莱特帝国司法处处长嘉德南之子特艾哲瑞恩@嘉德南言不由衷地附和着:“那个,时间不早了,我晚上还有个小聚会……叔叔,我告辞了。”

“哎呀呀,日子过的真快,我们家的小特瑞现在也是每天晚上会接到美女邀请的英俊绅士了呢!”

洛唐吉@嘉德南用小指理顺着精心打理的小胡子,露出一副你知我知的色迷迷表情挥了挥手:“去吧去吧,让女士等待可不是我们嘉德南家的习惯……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那完全可以说是天天换女人,每天晚上都有不同的邀请……”

小嘉德南牙疼似地抽搐了一下,算是个笑容,赶紧拔腿匆匆地离开了这个让人受不了的家伙。

自从他在那次贵族聚会上被那个自称沙尔多的男人绑架、被逼加入了那个号称‘兄弟会’的神秘组织之后,他一开始惶惶不安了好久,甚至安分守己地在家里猫了好几天,惹来父亲大人纳闷的目光;然而随着日子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过去、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他的胆子又慢慢地大了起来,开始继续出来寻欢作乐——不过他最后还是谨慎地离开了希安,找了个借口到现在这个繁华的城市来暂时投奔他担任本市法官的叔叔,倒也因此避开了那次恐怖的希安大毁灭,他的双亲也因为来送他而幸免于难,可以算是因祸得福了。

真希望那个沙尔多在希安化成灰烬了……******。

小嘉德南一边等着侍者为他叫来马车,一边在心里面恶狠狠地诅咒着。这个该死的‘兄弟会’就像是一条看不见的枷锁,困得他喘不过气来;而且他们几个同病相怜的家伙不管怎么发动人手,甚至不惜冒险暗中调动他们老子们的势力,最后的结果都是徒劳无功,仿佛这个神秘的兄弟会根本不存在一样——然而身上那个神秘的、想尽办法也无法去除的标志,却冷冷地提醒着他们那不是梦,而且更加令他们惊恐的是,打探消息还没事,一旦他们脑海中产生了某些想要对兄弟会采取什么不利举动的念头,这个标志就会突然浮现出来,带给他们一阵阵锥心的刺痛,直到冷汗淋漓地将那些不好的念头彻底忘掉,疼痛才会消失……

真是可怕而且令人绝望的设计啊!

小嘉德南叹了口气,甩了甩头把脑海中的念头排除干净,以防不小心惹动那个该死的标志,再体会一次痛不欲生的经验。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开始想象今天晚上那位矜持的富商女儿是不是会被自己的甜言蜜语攻陷,倒入自己的怀抱——

“啊!”

身上的兄弟会标志突然刺了他一下,让他发出一声惊呼。实际上这一下刺得并不重,甚至还比不上被玫瑰扎到,但是小嘉德南已经成为了惊弓之鸟,这一声更多是吓出来的。

怎么回事?我早就认命了,没有想什么对兄弟会不利的事情啊!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小嘉德南用昂贵雪树绒制成的衬衣就完全被汗水浸湿了,脸上更是出现了明显的汗迹,整个人僵在那里,等待着那痛不欲生的折磨……

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怎么回事?”

小嘉德南狼狈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一边自语着,一边大口地喘息。这是怎么搞得,自己并没有想什么不利于兄弟会的事情,为什么这个该死的标志会突然出现?而且只是这么轻轻地一下,算怎么回事?难道——

“见到你安然无恙真令人高兴啊,嘉德南‘兄弟’。”

就在小嘉德南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让他刻骨铭心的懒洋洋声音骤然在身旁响起,令他顿时石化,全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沙尔多……!”

好半天之后,他才勉强用僵硬的舌头说出了那个名字,突然间只觉得口中异常干燥,一点水分也没有,仿佛刚才在酒吧喝下的全都是沙粒:“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太可怕了……刚才身边明明什么人也没有啊!这个沙尔多要是去当刺客的话……太可怕了!

“不要这么紧张嘛,嘉德南兄弟!”

化身沙尔多@维斯帕的道格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上来揽住小嘉德南的肩膀,亲昵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不知情的路人看了准会以为这是两个老友的重逢:“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虽然上次我的手法粗暴了一点,不过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么!入了会之后大家就都是兄弟姐妹了,绝对要友好相处啊。”

“是、是吗,”

小嘉德南的嘴里还是没有一点水分,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小腿还是在暗中哆嗦:“那么,沙尔多、呃、兄弟,您这次来是为了?”

“放心,是好事。”

道格亲切地再次拍了拍他的背:“其他兄弟们认为嘉德南兄弟你有潜力、有能力,所以准备将一件对我们来说很困难、对你来说很简单的事情拜托给你去进行。”

“是、是吗……”

小嘉德南仿佛就只会说这一句了,不过他的脸色倒是比刚才好看了一点。作为那群纨绔子弟中少有的几个有点头脑的人,小嘉德南知道对方既然开出价码来了,那至少就不会要他的性命了……虽然即将被逼着去干的事情没准也要冒杀头的危险,但至少有个缓冲的余地:“那,沙尔多兄弟,请您尽管吩咐,能够为兄弟们做事是我的荣幸。”

“很好,很好,我很庆幸当初将嘉德南兄弟引入会中的决定。”

道格露出自认为最迷人的笑容,却让小嘉德南的颤抖又加重了一点:“既然如此,我们就该找个合适的地方详细谈一下——嘉德南兄弟应该对这附近很熟悉吧?”

“是,熟悉,熟悉。”

小嘉德南脸上的笑容虽然难看,不过比刚才已经自然多了,深吸一口气,他开始在脑子里搜索附近的好地方——既不能让这个恐怖的沙尔多感到受了怠慢,又不能让那些贵族圈子里的熟人见到,带来日后无穷无尽的好奇诘问。

……有了。

心中一转,小嘉德南已经有了主意:“正好附近的大剧院正在上演一位年轻作家的剧目,据说好评如潮,我们就去那里欣赏一下如何?”

实际上,这出新剧虽然竭尽全力获得了一个在大剧院上演的机会,却根本得不到那些附庸风雅却满脑子浆糊的贵族们的青睐,基本上只有平民捧场;所以去那里的话,地方足够档次,又不会遇上那些烦人的家伙,非常合适。

“嘉德南兄弟既然发话了,自然是听你的了。”

道格再次亲切地一笑,小嘉德南无法控制地又是一哆嗦,赶紧借着招呼马车的动作离开了原来的位置,躲开那只令他心惊胆战的手;而随后在马车上他更是拿出了当年十岁时跟随父亲去见他的小未婚妻的派头,腰板挺得笔直,连喘气都不敢大声,好在这里本来就是繁华地段距离,距离大剧院没有多远,特艾哲瑞恩@嘉德南终于在把自己憋死之前,见到了大剧院那很有特色的屋顶。

大剧院门口的门童对小嘉德南这个经常带着不同女人来的贵族印象深刻,虽然对他这次居然带了个男人来有点疑问,却依然按照老规矩把两人领上了二楼的包厢区。

“请随意,沙尔多兄弟。”

熟悉的环境让小嘉德南稍微放松一些,在一口气灌下两大杯绿松子酒之后,行动也开始变得自然了些:“这里是我特选的包厢,别看看起来是个开放的地方,其实有专门的隔音设置,即使站在门口也不会有人听到我们在说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