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送走不知道是来干啥的乾达婆,合德心里惦记着薄子夏,急忙返回地宫中,见薄子夏正蜷在地上,长发披散下来,遮住半张脸,似是十分难受的模样。

“怎么了?”合德快步走过去,在薄子夏身边跪下来,手去探薄子夏的额头,发现有点发烫。

“不太舒服。”薄子夏睁开眼睛望向合德,目光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低声说了一句,“泡了水,伤口可能发炎了。”

合德的手从薄子夏衣领探进去。她身上最严重的伤是肩膀连到大臂上的一道刀伤。合德触着那道伤时,薄子夏浑身哆嗦了一下。

“疼。”薄子夏把脸埋在臂弯里,腿因为疼痛而蜷起来,将拴在脚踝的铁链绷得紧紧的,小腿甚至都开始痉挛了。

合德将薄子夏脚踝上的铁链打开,柔声说:“我去叫人拿药来,给你上药。不是大伤,不妨事的。”

薄子夏艰难地坐了起来,拉住合德的手臂,眼泪汪汪:“合德,我方才做了个梦,梦见我伤口腐烂至心肺,药石罔效。恐怕我没多久可活了。”

“姐姐,别乱想。”合德抚了抚薄子夏的头发,她以前从来没见过薄子夏掉眼泪,此时见薄子夏眼眶发红的模样倒是挺惊讶,心里忍不住添了些怜惜,安慰道,“病好了就没事了……唔!”

趁着合德完全没有戒心的时候,薄子夏左手忽然翻过来,捏紧合德手腕脉门,右手出拳准确打向合德的下巴,配合左手用力一甩,速度极快,一套动作有如行云流水,若是有第三人在现场,一定会给薄子夏鼓掌叫好。合德几乎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打出两步远。薄子夏的速度快,力度则稍逊些,不然这一下能当场将合德击晕。

与合德相处的这段时间里,薄子夏发现合德的武功其实并不高,但她手中总提着的那盏风灯不知是个什么鬼物,只要合德拿着风灯,薄子夏便毫无胜算。因此薄子夏装作生病痛苦的模样,趁着合德手上没有拿风灯的时候,骗合德打开铁链,又将合德击倒。

这个修罗道虽然不是阴间,但是比阴间好不到哪去,薄子夏觉得自己要是再不逃出去,一定会在这里疯掉。

薄子夏潇洒地站起身,也不管合德还在几步之外痛苦地呻|吟,拔腿就往大殿外跑,一边跑一边得意地想,自己真不愧是厉鬼道中“不可描写薄子夏”,合德那小丫头以为成了个什么“舍脂”就了不起,简直天真。

她冲到漆黑的走廊里,才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一点照明的东西。怎么办?要返回去拿蜡烛吗?薄子夏稍微犹豫了一下,决定摸着黑往前走。合德还在地宫中,如果身上带着火,反而容易成为目标。薄子夏凝神静心,仔细捕捉着空气中的动静。渐渐的,她听见了模糊的水流声,好像隔了很厚的山壁似的。

薄子夏判断此处有底下暗河,若是能找到暗河,顺着暗河走,说不定能走出这鬼地方。

她扶着墙壁,也不敢走太快,生怕磕了绊了。额前的华胜总是发出细碎的声响,薄子夏便将它摘下来,丢在地上,循着若有若无的水声,继续往前走。在黑暗中,她越走心里越害怕,她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恐惧着看不见的未知的一切,黑暗沉沉地压顶,薄子夏甚至隐隐希望合德赶紧派人来追她,最起码能让她见到一点光。

然而在漆黑的走廊中,只有她自己急促的心跳声相伴。

薄子夏回过头,又侧耳倾听,水流声依然若有若无,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什么动静,此地寂静地就像是一个墓穴。她隐约觉得不对劲,不知道在黑暗里走了多远,合德不派人来追她不说,这水流声听起来始终是不远不近的样子。薄子夏肩膀上的伤口又疼痛了起来。

“这条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薄子夏想,又想起了合德的警告,说修罗道中很复杂,不小心闯进别人的宫室就会死云云,不由加快脚步。她感觉到脚下踢着了一个什么东西,带起一片细碎的珠玉相撞的声响。薄子夏蹲下身,摸索着捡起那个东西,冰凉的,像是一件首饰。她掂了掂,觉得不对劲。这不正是原先戴在额头的华胜,被自己扔在地上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暗中,薄子夏额头的冷汗往下淌着。难道自己走了这么久,都是在原地打转?似乎上一次在佛寺中,合德也弄了个什么鬼打墙……薄子夏攥紧手中的华胜,贴着墙坐下来,觉得绝望像黑暗一样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

忽然,从漆黑走廊的彼端,飘来了一点橘黄色温暖的灯火。薄子夏坐直了腰,望向那点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