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不多时,一个身穿白袍,打扮古怪的老头走进来。这老头包着头巾,手上提着个箱子。进来后便在距两人有十余步的地方停下来,双手合十道:“舍脂,可想好了?”

合德也对老头双手合十,礼罢望了薄子夏一眼,点头说:“不必多问,请动手吧。”她似有些不放心,又问那老头:“当真不会有痛苦?”

老头阴森一笑:“些许有些疼,不过姑娘若非是细皮嫩肉的闺阁娇女,也能忍受。”

薄子夏听两人对话,心中发慌,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被合德按住,她侧身坐在薄子夏的大腿上,压制住薄子夏的挣扎。

“乖,听话,很快就……就好了。”合德凑到薄子夏的耳边低语。

能很快就好才怪。薄子夏看到老头已经蹲下身打开了箱子,但合德挡住了薄子夏的视线,也看不清箱子里都是什么东西。随后脚上一凉,鞋袜被那个老头脱去,裤腿也被卷起来。她身上被合德按着,动弹不得,便胡乱踢着腿挣扎,老头便捉着她的脚踝。

“合德!”薄子夏提高了声音,几乎喊出来,“我待你不薄,也未曾亏欠你的!当年道主托我照顾你,一个月才多给我加一两纹银的食宿,我自己又掏钱贴了你许多,那时候给你扯的衣服,一套就是两封钱,你……”

合德低头,也不管那老头还在看着,就吻住了薄子夏的嘴唇。这回薄子夏挣扎得格外激烈,合德几乎按也按不住她。待合德一扭头,却发现老头还在端详着薄子夏纤细的脚踝,时不时伸手按按。合德不悦地对他道:“要动手就快点,乱摸什么?”

“舍脂女此言差矣。”老头抬起头咧嘴笑道,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我要确定姑娘筋络经脉,这样一刀便能将脚筋切断,伤口仅有半寸,不到月余就可愈合。只是脚筋既割断,姑娘就没法逃走了。”

薄子夏喘了口气,又嚷嚷起来:“怎么说我也照顾了你两年,你摸着自己良心想想,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不报恩就算了,我不计较,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合德看到老头的箱子中放着一把三寸来长的小刀,刀刃闪着寒光。不知何故,她轻轻叹了口气。那老头听着薄子夏的话,笑着对合德说:“这不正是舍脂女想要的吗?”

“没错。”合德闭上眼睛,睫毛轻轻颤了一下,“这正是我所想要的。”

合德感觉到身下的薄子夏已经不再挣扎。大概是她认命了,或者就此绝望。合德看着薄子夏,见她脸色发白,紧咬着下唇,冷汗从额头渗出来,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合德低头,吻去了薄子夏额头的点点汗珠,轻声地安慰着:“不怕,很快就过去了。不能走路没什么可怕的,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只要你不离开我……”

薄子夏的喉咙里传出来嘶嘶的喘气声,嘴唇被她咬出了血,浑身哆嗦着。老头尚未动手,但薄子夏却是十分痛苦的模样。合德有些奇怪,站起身去查看,老头从箱子中取出刀,一边用白布擦着刀刃,一边说:“我要下手去断筋了,请舍脂女按着姑娘。”

合德答应了一声,正准备绕到椅子后面去按住薄子夏的肩膀,忽然间,薄子夏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身体还没站稳,就先出脚踢向那老头,随后一弯腰稳住身形,夺过那老头的刀刃,动作快如闪电,一气呵成,根本不给老头以反应的时间。合德有些吃惊,她分明是将薄子夏双手上的铁环扣在了一起,薄子夏又是如何挣开的?

只是不容她多想,薄子夏已经握紧了抢夺来的刀刃,上前一步,刺入那老头的喉咙中。老头并不会武功,大概也没想到薄子夏还能反抗,惊愕之下,只来得及叫了声“哎呀”,声犹未尽,血已经带着泡沫从他喉咙中涌出来,前后不过一息的时间,老头便倒地抽搐死去。

“别过来。”薄子夏转身面对着合德,右手将刀横在身前,左手藏在身后。她衣服上和脸上都溅了些血,眼神充满了憎恨和厌恶,即使是合德与她对视,也有些心惊,随即又涌出一阵棋逢敌手的狂喜。

她爱煞了薄子夏这般拼命挣扎,却不得不认命的模样,有若修罗女的惊鸿一瞥。

薄子夏的右手手腕上还套着两个连在一起的铁环,左手却藏着,想来是受了伤。合德笑了起来,她明白方才为什么薄子夏会露出痛苦的表情了。薄子夏将左手的大拇指掰脱臼,硬是将手从铁环中脱出来。

合德往前逼近一步,薄子夏就往后退一步,直到合德踩到了脚下的血迹。她低头看了看老头的尸体,才抬头对薄子夏说道:“此人是修罗道中的行刑官,也是医者。你杀了他,我如何同阿修罗王交待?”

薄子夏不说话,依然瞪着合德。合德感觉得到,薄子夏在害怕。她害怕合德,怕得厉害。

“你又何必怕我?”合德轻声地说着,“你不是也杀了人吗?低头看看你的手,难道上面没有沾血?”

薄子夏苦笑着低下头,眼泪落到地上跌得粉碎,刀刃仍横在身前。

“合德,厉鬼道被灭门的前一天,在山下的庙里见到你,你告诉我,合德已经死了。那时我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我总算是明白了……”薄子夏抬起头,眼泪顺着脸颊淌下去,“合德的确已经死了,一年前就死了。你是舍脂,是厉鬼道的灭门凶手,是仇人。我不应该还信你,落在你手里,我早就应该自尽。”

“你把我当仇人吗?”合德反问道,轻轻笑了一下,“也对,你应该把我当仇人的。”

合德的面目瞬间变得狰狞起来,满室蜡烛不知何故突然灭了大半,光线骤暗。薄子夏心觉不妙,然而对此地不熟,贸然逃离也不知能不能跑得出去。她别无他法,只能与合德相对峙着。

“你我若是仇人就更好了,我只用待仇人的方式待你就可以了,何必再顾虑那么多。”合德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起来,“薄子夏,你听明白了吗?”

仿佛有风从室内吹过去,暗河的水流声大了起来,所有的蜡烛一瞬间忽然全部又点着了,只是这回,火苗全部成了幽绿色。合德的脸被火光照得绿莹莹的,活像女鬼。薄子夏慌张不已,左手大拇指掰脱臼的地方还疼着,右手手腕上悬着的铁环叮叮当当又十分碍事,如果真打起来,恐怕自己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