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达婆和白袖萝共撑一把纸伞,向城郊乾达婆的住处走去。乾达婆一手举着伞,另一手就顺势挽住白袖萝的手臂。雪落在两人的衣袖上,又顺着衣带轻轻落下。

“舍脂伤到你了吗?”

“……没有。”

“没有打你,没有骂你,没有要挟你,没有刺激你,没有差点杀了你?”

“说了没有。”

乾达婆转过脸去看白袖萝,她自己说话时,尚见口中吐出的一团团白气,而白袖萝在寒冷的空气中,开口却不见一丝白气,仿佛她整个人都已经没有了温度一般。

“我不信。”乾达婆的手向上攀去,揽住白袖萝的肩膀,紧紧抓着她,生怕一不留神,白袖萝就在空气中化归虚无,“舍脂肯定想办法折磨你了,只是你不愿跟我说罢了。”

“你若真这么想,为什么不去问舍脂?”白袖萝低声说。

乾达婆突然停下了脚步,白袖萝走出一步,才转过身,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不走?”

话音未落,乾达婆突然扔下手中的伞,双臂伸开,将白袖萝紧紧抱住。白袖萝挣扎了两下,气恼地低声说:“这路上来往的还有行人,你也不怕被人给瞧见?”

“管他们呢,我高兴。”

白袖萝垂下眼睫,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说:“你不怪我?私自潜入修罗道中去,而且还……”

乾达婆微笑起来,一手抚摸着白袖萝冰冷的面庞,盯着她的眼睛说:“我不怪你。只要你觉得你应当去做,那就去做,别让自己后悔。毕竟,你活不了多久了。”

白袖萝没有说话,她避开乾达婆的目光,又不留痕迹地侧过脸。雪花落到乾达婆的睫毛上,她的眼中仿佛含着泪一般:“袖萝,如果我救不了你,你会怨我吗?会恨我吗?”

白袖萝摇了摇头:“我不会怨你,这都是命。”

“我乾达婆不伏任何人管,却合着怕十殿阎王。我知道,过不了多久,阎王就要把你的魂给勾了走。既然我救不了你,不如此时尽情享乐,一刻胜十年。”乾达婆将下巴垫在白袖萝的肩膀上,喃喃道,“袖萝,不要怪姐姐。我们姓白的都是这命,改不得,也强求不得。”

“我认命。倒是你,好好的乱发什么疯。”白袖萝叹口气。然而她终究也回抱住乾达婆,半阖上眼睛,像是在感受乾达婆身上的温暖。檀香在风雪中沉淀,变得无味;弃掷路面的纸伞,慢慢积了层薄雪。

合德匆匆在修罗道的走廊中跑着,半步也不敢停。她轻车熟路地穿过狭窄的暗道,绕过一个又一个逼仄的转弯,直到至一段向下的台阶前,合德才放缓了脚步。她的眼睛在黑暗中能够视物,便没有提风灯,摸着黑小心翼翼地踩着湿滑的石阶往下走。

此处便是修罗道的地牢了。合德熟稔这里,她一边往下走着,一边想着该把薄子夏藏在何处比较安全,至少在修罗道中大肆搜捕潜入者时,不能让人发现她。地牢传言共有十八层,合德只见过十五层,最底下三层被石门铁链锁着,严禁阿修罗眷属进入,不知其中是什么模样。

她一直走到第十五层,都感到不甚满意。地牢中阴森寒冷,薄子夏此时身体虚弱,不能在其中久住,若是被他人发现了,也将是大麻烦。合德听着自己在黑暗中的呼吸声,这十多层的地狱,就像深埋在底下的踏。在黑暗中呆得久了,她感觉在暗处仿佛还蛰伏着一个人,与她一同呼吸着。

不知不觉间,合德已经走到了第十五层地牢。地牢呈漏斗形,到十五层空间已经非常狭小了,石壁上钉着几个简陋的铁环,最显眼的就是通向第十六层缠了无数铁链的石门,似乎将薄子夏安置在这里也不合适。只怕真的要拜托林明思照顾薄子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