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华托腮坐在桌前,瞧着桌上铺着的银票发呆,这些日子手中银两如流水般散去,眼见着银子越来越少,她心中自是有些不安,眼珠转了一转起身叫来小九:“换了衣裳,我去前院子瞧瞧我娘。”小九便取了湘色对襟褂子替她换上说:“不朝不晌的,怎么这个时辰去给夫人请按?”仪华任由小九理平了褂子,又自己伸手抻了抻领子才道:“我去向娘请些银子回来,咱在后面也建个池子。”

小九听了手一抖:“建池子做什么?姐儿不出明年便要入宫了。”仪华笑道:“我要建个大池子,把我这楼后的院子封上。”见小九仍是不解,仪华也不答她,只说:“到时候你便知道了,我只是不舍得用咱自己的银子,算计着建这么个池子,也要不少花销的哩”说罢便提裙往前院子去了。

徐家二姐儿未满百日,已有朝中众人遣了下人来送贺礼,更有常家夫人亲自来道喜。如今常家已是国戚,谢氏自然恭让有嘉,对立在一旁的小丫鬟道:“去把大姐儿叫来,就说常夫人到了。”自己才携了允恭等人迎出了二进门。

一行人就等在门道下,添福只瞧着两侧抄手游廊的老褐色柱子上,已经映上垂柳的影子,随着风晃晃悠悠的擦着。远远才见大姐儿顺着游廊过来,依旧一副从容安稳的样子,添福瞄了一眼谢氏,朝着仪华扮了鬼脸,见仪华抿嘴忍俊才算罢了。

脚步声近,谢氏方转头见了大姑娘穿着杨妃色交领的长褙子,头上只别着一支赤金扁簪,衬得面若银盆,眼似水杏,嘴角含笑却不无半点轻浮,也未着人扶着,自顾自的款步而来,身后跟着平日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不过寥寥四五人。虽是平日里顽皮惯了的,如今看来,即便不言不语也带着百般的娴雅。心中莫名就升起一个念头:那常家闺女纵使再好,也无自家闺女这般仪态,却是日后要做国母之位。心中不免略有悻悻,可旋即又觉自己着实不该这般想,便暗自晃头只待常家夫人。

不一时常家一行人便至头道门,常家夫人携着丫鬟也未下轿,只换了一拨徐府的小厮抬了轿子,直到了二道门,方将轿子撂下,允恭站在谢氏身后,见自家丫鬟上前掀了后面绿呢顶的雕花帷轿,从轿中下来的便是谢氏的大丫环菊香,穿着极普通的竹青色对襟褂子,上前几步到了常夫人轿前,先是低了身子方伸手挑了素缎攒花的轿帘子,常夫人仍稳稳的坐在轿中垂目不语。

常夫人已是一派主母之态,仪华看的真切,脑后垂下的慵妆髻上正当当的插着一柄八翅大凤钗,待得菊香伸手相扶,这才缓缓从轿子里起身出来,连这那凤钗上的金翅也跟着微颤起来。

谢氏见了忙迎上前去:“常夫人倒是有写日子没见着,快请进屋里去。”常夫人浅笑点头,拉着谢氏的手说:“本应早些日子便过来瞧瞧,怎奈府里尽是我一个人操劳,原本还有云月帮衬着,如今倒是成了官家的人儿,常茂几个也都不曾回来,我便总不得空闲,如今才来瞧你,莫要怪罪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哪有的话,你能来便是好的了,大热的天儿,快些进屋来。”说着,只携了常家夫人往里去。徐家小辈自是退到左右,献出道来,常夫人这才瞧见仪华端然立在一旁,便驻了步子道:“这不是仪华,这些日子不见,都出落成大姑娘了。”仪华见常夫人与自己说话,是低了低身子算是施礼:“给夫人请按。”常夫人也未扶她,只顾转身对谢氏说:“我听说已经许给四皇子了?”

谢氏一笑道:“可别当着这个泼落东西说这些事,一会儿又要羞臊了。”常夫人笑着抓过仪华的手:“女大当嫁,没来得羞臊,只是皇子成婚便要就藩,四皇子还不知要到哪去,到时候可有的你娘挂念。”仪华只笑不语。常夫人叹气又道:“你瞧瞧我,总是都在这应天,也是见不得的,更何况你日后要远去了。仪华这才腼腆笑着反手扶了常夫人道:“这里日头毒,没遮没挡的晒了夫人头脸,还是进屋说话吧。”

众人这才簇着谢氏和常夫人进了正堂。

徐家这些大大小小,个头参差不齐的孩子们,很不整齐的站到一边,常夫人按着标准程序挨个夸了一遍,又重点夸了夸刚才刚出世的徐家二姑娘,谢氏这才让众童子军撤退,两个女人说起私话来。

允恭跟在仪华身后,如今差不多和姐姐一般高,紧走了两步,见身后只跟了自家亲近的下人,才靠在游廊的柱子上大笑起来,吓得仪华一愣:“别这样一惊一乍的,吓死我了。”

允恭笑得说不出话来,只一味摆手,半晌上气不接下气道:“这里日头毒,没遮没挡的晒了夫人头脸……”仪华听他这样说,才忍不住掩嘴笑道:“你看看她现在摆那普,见着娘那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我瞧着是得意的忘了型,提点着她点,不然日后有她好日子过。”

“人家闺女是太子妃。”

仪华未等他说完便一摆手:“你记住了,她是太子妃,不是皇后。”

“太子妃日后就是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