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冯紫英最关注的是个江南商贾群体,洞庭商人、龙游商人、安福商人都表现活跃,但是徽州商人和扬州盐商就差强人意,形成了较为鲜明的对比。

不言而喻,徽商和晋商历来关系恶劣,这是南北商人的代表,而扬州盐商却是一个杂合群体,既有江南各地商贾,也有北地山陕商贾加入进去,所以这个群体实际上已经不能以籍贯地来论,而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利益群体,谁能给他们带来最丰厚的利益,他们就效忠谁,而现在他们很显然更看好江南,站在了江南这边。

倒是闽地那帮海商和盐商虽然只是捡了东番这个旮旯地儿,但是正因为一直被扬州盐商所排挤,所以反而更值得信任。

当然这只是最粗浅最直白的一种划分和判断,很难说这里边究竟有多少是投机者或者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角色,或者大家都是分头下注,坐观风色变化。

这都在预料之中,但是大浪淘金,终究这些人都还是要慢慢显出原形,当局势明朗再无可能骑墙观望时,就是见分晓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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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四场共计发卖所得三百五十六万余两,远远超出了我们之前的预测,现在您可以光明正大去和黄大人、张大人他们谈一谈西北四镇的问题了。”冯紫英坐在冯唐下首,拿着手中的账目颇为自豪地道。

“嗯,真的有些让人震惊。”冯唐也是感慨万千,“这京通二仓的官员们真的让人无法想象,这么多年来,他们岂不是每时每刻都在贪墨?”

“二十年来的积累,也算是替朝廷做了贡献吧。”冯紫英淡淡地道:“若非如此,父亲你去西北拿什么去安抚军心?”

“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三十万有三十万的安抚法子,八十万也有八十万的安抚法子。”冯唐平静地道:“但若是真如你所说今明年就会有大变,那三十万还真不够,八十万都够呛。”

冯紫英笑了起来,“怎么父亲,你现在也有感觉了?”

冯唐看了儿子一眼,吁了一口气,“你爹我虽然不太过问政务,但是也非毫无感觉啊,京中虽然看似安泰,朝中纷争不少,只是我有些不明白江南不稳,那叶、方、李他们三位阁老难道看不见,黄汝良,高攀龙,张景秋,顾秉谦,刘一燝,这几位都是江南名臣,难道他们也无动于衷?”

“不是视而不见,也不是无动于衷,而是太过自信,江南民意闹腾也不是这一回两回了,便是太上皇的时候,不也是隔三差五地闹腾?现在有这样,大概大家都觉得就是江南士绅要矫情一番,朝廷先安抚,再晾着,再安抚,再敲打,总而言之就这么悠着吊着晾着轮流着来,江南那帮人还能怎么着?”

冯紫英冷笑。

冯唐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元熙帝四十二年皇帝,江南士绅闹腾起码也有五六回,隔几年就要闹一回,当今皇上登基之后,这江南好像才第一回吧?所以大家也觉得没啥,司空见惯,见惯也就不惊不诧了。

“可是,这些人却好像忘了情况不一样了,多了一个当了二十年太子的义忠亲王,还有太上皇也还在,他的心思如何,谁能猜得透?”

冯唐皱了皱眉,缓缓摇头:“太上皇不会看不到这其中的利弊,他便是再对义忠亲王有怜惜歉疚之情,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犯错,当皇帝的若是连这点儿分寸尺度和情感都把握不住,那张氏江山早就该完了。”

这也是冯紫英十分不解的这一点。

若是义忠亲王想要扯起反旗,只需要太上皇站出来一句话,那义忠亲王所做的一切都只会灰飞烟灭。

若是义忠亲王以为凭藉以前的父子感情就能说动太上皇站到他那边,那义忠亲王未免太天真了,这等情况下,关乎王朝大业,父子感情也一样要让位于大周张氏帝位传承永固,更何况永隆帝一样是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