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牛继宗和孙绍祖真的要依靠运河沿岸地方上的粮食,恐怕就会打破他们和这些地方上的默契了,这些地方上就会对牛继宗和孙绍祖各种要求阳奉阴违了。”汪文言沉吟着道:“我看这半年来牛继宗很看重和山东地方上的关系维持,虽然明知道山东这边不可能臣服于他们,但是一直维持着这种默契,……”

“哼,文言,时移势易,前期牛继宗这么低调态度好,那是因为他需要维持这种局面,避免影响到他们在山东的生存,但是一旦拖到今年下半年,北地一片大乱,朝廷难以维持下去了,你觉得他还会对山东地方上客气么?山东士绅虽然内心情感倾向于朝廷,可当他们发现北地大乱,朝廷难以维持时,他们就会割舍掉那份感情倾向,而倒向义忠亲王了,家族利益永远胜于单纯的感情倾向。”

“那怎么办?”汪文言也有些着急。

“家父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迫使牛继宗率军南下去打通漕运,夺回夏镇,家父打算在兖州和牛继宗来一场会战,决定山东乃至北地战事局势的会战。”冯紫英语气凝重,“如果拖到五六月间,那牛继宗未必会那么大的动力南下夺回夏镇了,所以不能让孙绍祖和牛继宗他们如此好整以暇的巩固他们现在的控制区,拖到五月,夏粮收割,他们就能拖下去了。”

汪文言明白冯紫英的意思了,现在孙绍祖和牛继宗控制着山东西部的东昌府,兖州府,以及济南府的西部和北部,河间府的南部,真定府的东部,顺德府的东部,比起最初只控制着东昌府和兖州府以及济南府的一部分面积可大了许多,起码多了十多个州县,这些地方的粮食一旦收割,那对于宣府军和大同军可算是足以支持两个月的收益了。

“可是现在尤大人那点儿兵力,怎么可能主动和孙绍祖的大同军交锋?”汪文言反问道:“眼下京师周围又没有可用之兵。”

“不是没有可用之兵,而是要看朝廷敢不敢冒这个险。”冯紫英沉声道:“京营,还有正在组建的新宣府军,都不是不能抽出部分兵力来的。”

汪文言悚然一惊,“大人,京营可用么?还有,新宣府军才组建,尚未成军啊。”

“所以我说要看朝廷敢不敢冒这个险了,要不抽上三亲军?”冯紫英冷笑,“他们不会看不到眼下的恶劣局面吧,真要让宣府军和大同军在山东熬到下半年,那局面就危险了。”

冯紫英猜测的没错,朝廷诸公也非蠢人,都看到了这个局面的危险性,尤其是张怀昌、张景秋、柴恪等對軍務颇有造诣者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不能再这样拖下去,必须要让尤世禄迎上去,孙绍祖摆出这副架势就是想要把尤世禄吓退,进而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孙绍祖总共不过五六万人,而且主力还在德州和临清,凭什么敢前出到交河和东光?”柴恪怒不可遏,“宁津也被孙绍祖占了,去了几千兵?两千人有没有?再拖下去,没准儿连盐山和庆云都要丢了吧?”

徐大化因为力荐苏晟度作为山西镇出征军主帅,导致山西军大败,遭遇多名御史弹劾,主动挂冠,现在兵部左侍郎空缺。

齐永泰建议由刚从四川回来的孙承宗直接出任,这个建议也引起了一些争议,叶向高和方從哲以及李三才都力主谨慎一些,毕竟孙承宗前两年才是一个五品郎中,现在骤然就升至正三品的左侍郎,未免有些出格了,但齐永泰坚持,一时间僵持不下,所以只能搁置。

出任挂任的右侍郎兼荆襄镇总兵熊廷弼则是在四川与杨应龙交战正酣。

“冯唐那边也不能太保守,夺下夏镇是好事,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那个驻守鸡泽的刘白川是在干什么?居然连敌军影子都没见着,就吓得屁股尿流,一口气丢了巨鹿和广宗往南跑,对了,还有威县,清河就不用说了,更是兵不血刃就拱手让给牛继宗了。”李三才沉声道:“这个家伙本身就是叛将出身,朝廷给了他们机会,就这样的表现?都察院和龙禁尉就没有好好审查一下?”

作为分管军务的阁臣,李三才遭受的压力也很大,当初徐大化举荐苏晟度其实不少人都是反对的,包括兵部尚书张怀昌和阁臣中的叶向高、方从则,齐永泰因为不了解苏晟度此人,没有表态,但是是李三才得了徐大化的再三保证,最后支持了苏晟度,结果酿成这种局面。

虽然徐大化挂冠请辞承担了大部分责任,但是李三才也知道都察院那边不少御史正在虎视眈眈,准备对他也要发起弹劾,所以他很清楚,如果在接下来的战事中他不能拿出正确的建议,取得一场胜利,恐怕下一次就该是他请辞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