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雨农虽然也会四周张望,但却很少说话,眉宇间也不似杜鸿盛那般轻松。

“这样说来,西市那边现在已经见不着西域胡贾的身影了?”秦逍问道:“兀陀之变后,大唐断绝了与兀陀汗国的贸易,但兀陀人多番请求,帝国最终还是重新开通了与他们的贸易。我去兀陀的时候,有许多唐国商贾在兀陀汗国做生意,甚至有些胆大的也会去往西域,怎地西域胡商没有继续来大唐?”

韩雨农终于道:“说到底,还是兀陀人的手腕。兀陀人对戏征战多年,灭了数国,已经让西域诸国胆寒。西域人喜欢我大唐的货物,我大唐对西域的货物也是很有兴趣,兀陀人控制商道的必经之路,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让他们早就生出了坐收其利的心思。西域胡商的货物,还没进昆仑关,七成就已经被兀陀人收购,他们入关之后,高价卖出,转眼就是十几甚至数十倍的利润。就像大唐商贾出了嘉峪关,除非是缴纳重金跟随西陵世家的商贸行出关,否则货物也大都会被西陵商会收购,他们再运到兀陀那边重金卖出去。”

杜鸿盛颔首道:“韩都尉一语中的。当年商道畅通,大唐和西域诸国直接贸易,那时候的货物价格即使比现在低,双方依然是获利丰厚。可是如今中间横亘着兀陀汗国甚至是西陵世家,他们就像挡在道路上的两头怪兽,吃人不吐骨头,大部分的利润,都落到他们的手里,大唐和西域商贾风餐露宿九死一生做了买卖,利润却是越来越低了。”摇头叹道:“虽是如此,好歹这些年两边的贸易还在继续,国库多少还有这些进项,如今西陵落入叛军之手,国库就只能是雪上加霜了。”

“都尉大人,咱们是否直接去兵部?”秦逍自然不会忘记此行京都的主要任务。

韩雨农还没说话,杜鸿盛已经道:“京都城内一百零八坊,酉时一到,各坊就会封锁起来,互相之间不得走动。兵部衙门在皇城东边的朱雀大街,现在过去,要穿过至少十几处街坊,这天色也已经暗下来,咱们走到半道各坊就会封起来。”

秦逍知道京都城很宏阔,却不想竟然有一百零八坊之多,吃惊道:“京城如此严苛吗?”

“这里毕竟是京城。”杜鸿盛正色道:“天黑之后,京都府的官差就会巡街,除非你是皇亲国戚,否则不管是谁,发现在夜里四处乱走,二话不说,抓回京都府再说。”向韩雨农道:“韩都尉,咱们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四平坊,里面有不少客栈,从外地进京的人,不少都会在四平坊里住下,咱们先去那里找家客栈住下,明日一早卯时开坊,我先去吏部述职,尔后再一起去兵部报讯。”

韩雨农知晓京都外派的官员一旦入京,第一个要去的就是吏部,详细告知入京的理由,否则就是擅离职守,真要追究起来,轻则罚俸,严重起来,罢官免职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外放的官员老老实实守着这条规矩,入京之后第一个拜的码头必然是吏部。

杜鸿盛多年前被派往西陵甄郡担任郡守,是吏部所派,自然不敢违了这个规矩。

三人骑马到了四平坊,这里果然是客栈众多,秦逍身上不缺银子,找了家门面不小的长乐客栈,要了三间客房。马匹也自然有人牵下去喂料。

秦逍在兀陀卖了珍宝,得了三十万两银子,这是一笔极为庞大的财富,几十万两银子的银票秦逍一直随身携带着,除此之外,身上也还有一点散碎银子,即使是身处京都,有这些银子在身上,凡事倒也不足为虑。

三人日夜颠簸,从西陵赶到京都,却也都是疲累得很。

秦逍叫了一桌好酒好菜,酒足饭饱之后,秦逍又出去买了三套新衣裳回来,虽然不能出坊,但在坊内却很自由,而且这四平坊里也有不少商铺,买几套新衣服自然不是难事。

明日要去兵部,三人一路上风尘仆仆,衣裳也是脏的不成样子,秦逍寻思着既然要去兵部,总要换一身衣裳,多少也体面一些。

当夜三人也都早早歇息,养足精神,次日一大早,杜鸿盛便起了来,让二人在客栈等候,自己先去吏部述职,回来之后再一起去兵部。

韩雨农出身行伍,与吏部也没什么往来,当年被派到甄郡都尉府也是黑鱼将军背后一手安排,实际上如今还是属于军方的人,倒没必要去吏部述职,不过是军职在身,反倒要去兵部报到。

秦逍在西陵本是一名狱卒,属于小吏,在六部之中自然不会有档案,哪怕后来跟了黑羽将军,在西陵三骑还没有完全进入正轨之前,兵部尚未设籍,秦逍至今还没有军部的编制,也就自然没有资格前往兵部报到。

杜鸿盛一大早出去,二人在客栈等候,直到正午时分,兀自不见杜鸿盛回来。

韩雨农心中顿时生出不安,秦逍亦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两人商量一番,韩雨农道:“我去兵部那边瞧瞧状况,西陵之变要尽快禀报兵部知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你留在客栈里,若是杜大人回来的时候我还没有回来,你们一起去兵部找我。”顿了顿,沉吟一下,摇头道:“罢了,他回来后,你和他都留在这里,等我消息。”

秦逍隐隐感觉有些不安,但初到京都,不比西陲之地,只能听从韩雨农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