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灵忍不住道:“如果锡勒人和黑山匪勾结在一起,突然袭击咱们,那.....那岂不是大祸临头?大公子,锡勒人真的敢杀过来?”

“如果有人在背后怂恿,那就说不准。”宇文承朝神情肃然,低声道:“辽东军不将丰美草场给我们,这是意料中事。东北还有其他草场,虽然条件差一些,但总比松阳马场所处的地方要安全许多。松阳马场就在边境一带,随时面临黑山匪甚至锡勒人的威胁,如果说辽东军是随意挑选,我是不相信的。”

秦逍知道宇文承朝所言确实是一针见血。

辽东军在东北盘踞了近百年,根深蒂固,与周边诸部肯定也是经常打交道,锡勒三部就在北边,若说辽东军和锡勒人没有来往,那是绝无可能。

辽东军肯定是不敢直接对龙锐军下手,但保不准他们会使暗箭。

宇文承朝显然是怀疑辽东军可能在背后怂恿锡勒人袭扰龙锐军,以此为手段逼迫龙锐军乖乖地退回关内。

他手头上只有三千兵马,即使顾白衣那边赶到,加起来也不过五六千之众,在练兵完全展开之前,目前肯定不会立刻招兵。

虽说这六千人有许多是青州残部,但许多人的年纪已经不小,而且还有半数人根本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其实战斗力谈不上有多强,如若锡勒人真的派出精骑袭扰,确实是个大麻烦。

“锡勒人的战斗力如何?”秦逍看着宇文承朝。

宇文承朝摇头道:“我没和他们接触过,实力强弱还说不准。不过这三大部族为何脱颖而出,将军客知晓?”他知道秦逍肯定不知,解释道:“三大部族,贺骨位处真羽部的西北方,那里山脉众多,其中最大的一片山地被称为铁山,盛产铁矿,靠山吃山,贺骨拥有整个大漠诸部最强的铁匠,这些人的锻造技术独步大漠,贺骨刀也是闻名天下。”

“贺骨刀?”

陆小楼道:“不但是贺骨刀,以铁山矿石锻造出来的箭头,也是锋利异常。”

“不错。”宇文承朝颔首道:“贺骨部的底盘最小,部众在三大部族中也是最少,但他们拥有着出类拔萃的武器。而且利用武器,能够换取大量的马匹食物,这也是他们立足的根基。”

“将自己最强的兵器卖出去,如果其他部族也都拥有了贺骨刀,那贺骨部的优势岂不是荡然无存?”张太灵年纪虽然不大,但头脑却很灵活。

宇文承朝其实并不在意张太灵插嘴,他知道张太灵虽然是秦逍的徒弟,但这小子制作的火雷却是独门绝艺,火雷威力惊人,他亲眼所见,张太灵有一技在身,即使不看在秦逍的面子上,宇文承朝对他也是颇为钦佩。

宇文公子性格豪迈,对于无能的纨绔子弟厌恶至极,可是对有本事的人却素来敬重。

“废话。”宇文承朝还没说话,陆小楼已经道:“贺骨部当然不会将真正的贺骨刀流出去。外人想要得到真正的贺骨刀,除非杀死贺骨人,从他们身上获取,否则想要得到真正的贺骨刀难如登天。他们与外人贸易的贺骨刀,锻造起来比真正的贺骨刀要简单,据我所知甚至连工艺都略有些不同。”

“冒牌货?”

宇文承朝道:“确实是冒牌货,但即使是冒牌货,也比一般的刀要强。其实和他们交易的人,也都知道贺骨部不可能将真正的贺骨刀拿出来,却也不会太在意。”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比起贺骨刀,步六达部的不死军才是令人后背生寒。”

“不死军?”张太灵求知欲很强:“这名字很古怪,大公子,他们真的能不死?”

宇文承朝笑道:“除非是神仙,肉体凡胎哪有不死的。这不死军是步六达部引以为傲的一支军队,人数只有三千人,不过这三千人可非比寻常。步六达部会在部族的婴儿出生时就开始挑选,他们有专门负责挑选孩童的巫师,被巫师选中的孩童,很快就会被送往秘密之处训练。如果能活下来,二十岁的时候,才会回到部族之中编入不死军。”

陆小楼道:“我也听过不死军的传说,不过所知不多,只听说这些人是被送到鬼门关,要在鬼门关转一圈,能活下来才有资格成为不死军的一员。”

“二去其一。”宇文承朝神色变得冷峻起来,缓缓道:“被选中的婴儿,最后能活下来的只有一半,也只有这一半人才有资格进入不死军。他们是经过何等样的训练,我们这些外人自然不知,即使是他们本部的部众,知道真相的也是为数不多。不过训练出来的不死军,却都成为真正的杀人工具,据我所知,这些人弓马娴熟,身体强健却又十分敏捷,在战场上配合默契,可是出手却是凶狠异常。虽说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这不死军和其他军队不同,他们不出战则罢,一旦出战,要么对手被杀得一个不剩,要么不死军全军覆没,没有别的结果,甚至可以说,不死军就是一群纯粹为杀戮而存在的野兽。”

陆小楼森然道:“他们对敌人凶狠,对自己更加凶狠,所以对手只要看到不死军的旗号出现,未战先怯。”

秦逍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贺骨部凭借兵器立足,步六达拥有不死军,而真羽部依靠的就是战马。”宇文承朝道:“真羽部在锡勒三部之中的土地最为辽阔,草场也是最为丰美,部众自然更多。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拥有最优良的战马,到了真羽草原,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马匹。真羽族人最擅长的就是养马,他们本就有最纯种的草原马,再加上牧民的养马方法极为高明,所以真羽部的骑兵也是名满天下。”

秦逍笑道:“我一猜就知道真羽部可能是凭借战马立足。”

“真羽草原的气候条件不好,养出来的战马都是极为耐寒,韧劲十足。”宇文承朝正色道:“渤海人当年能够在辽东嚣张跋扈,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和真羽部长期保持着贸易往来,大量的真羽战马被渤海人收购,渤海这才打造出了一支庞大的精锐骑兵。他们凭借着这支骑兵扩张领土,甚至侵占了玄菟、辽东二

郡,武宗皇帝发兵征伐,虽然一度将渤海人逼退,但后来展示一度陷入僵持,就是因为当时我大唐的骑兵比不得渤海精锐。”

秦逍似乎明白什么,问道:“难道后来击败渤海人,与真羽部有关?”

宇文承朝颔首道:“正是。武宗皇帝收复两郡,派兵马往东部署,恩威并用,收降了黑森林诸部落,黑森林被控制,也就直接切断了渤海与北方的道路,渤海军的战马得不到补充,战死一匹马就少一匹。而武宗陛下派使者与真羽部通好,从真羽部购买大批战马,时间一长,大唐与渤海的骑兵力量此消彼长,后来名动天下的辽东铁骑,就是以真羽战马为根基打造出来。”

秦逍心下对宇文承朝更是肃然起敬。

宇文承朝生长在西陵,但对远在千里之外的诸部了若指掌,亦可见大公子一直对天下大势十分关注,而且对各地情况都尽可能地去多了解,这次如果没有宇文承朝,自己甚至都不知道锡勒三部的存在,更不可能知道这三部各有所长。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宇文承朝缓缓道:“锡勒三部争斗不休,最早的时候,真羽部因为地大人多,在三部之中一度占据绝对的优势,不过也正因如此,贺骨和步六达两部都知道,独自与真羽部争斗必处下风,所以心照不宣地共同以真羽部为最大的敌人,贺骨在北,步六达在东,从两面向真羽部步步紧逼,真羽部近些年来似乎地盘收缩不小,处境也是颇为艰难。”

陆小楼淡淡道:“他们再艰难,恐怕也比不过我们现在的处境。”

这话很是煞风景,一下子将众人拉回自己的现实处境之中,都知道陆小楼所言乃是事实,真要进驻松阳草场,处境确实比真羽部两面受敌的情况还要艰难得多。

“师傅,你是奉旨前来练兵,他们故意给你一个坏草场,你直接给朝廷上折子,告他们一状。”张太灵了解到情况,有些气不过,气愤道:“让圣人直接下旨,将最好的马场给咱们,难道他们还敢抗旨?”

秦逍还没说话,陆小楼便瞥了张太灵一眼,淡淡道:“要真是一道旨意就能让辽东军腾出草场,那皇帝一道旨意是不是就可以将辽东军调走?万一旨意下来,辽东军以各种理由拒绝,最后没有脸面的是朝廷。而且咱们到了东北,朝廷难道还会因为一处马场和辽东军讨价还价?那帮大人老爷们可不会做这种不体面的事。”

又是一针见血。

在场众人都知道陆小楼还真是看得透。

秦逍忽然也明白,为何旨意将练兵的所有事宜全都交给自己,就连国相对此都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毫无疑问,他们知道在东北处处都是棘手的事情,这些事情只能秦逍自己去解决,如果朝廷出面和辽东军商议,辽东军找出无数理由阻拦朝廷的意思,让朝廷无法达成目的,最后丢的是朝廷的脸面。

“出关的时候,咱们就知道这次的事情不容易。”秦逍倒是一脸轻松:“走一步看一步,等到了松阳草场,咱们再做计较。”

他心里清楚,这时候自己若是显出苦闷为难之色,那么其他人必然会受自己的情绪影响,如此一来,时期会更加低迷,这种情况下,自己反倒是要保持乐观的情绪,让众人不至于气馁。

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如果在东北练兵真的顺风顺水那么容易,自己也不可能如此顺利就能担下这份差事,毕竟涉及到兵权,不费吹灰之力就拥有兵权在手的事情,肯定也是轮不到自己头上,真要是那样,国相和军方也一定会全力阻拦。

南方还是湖水微波荡漾的时候,北方草原的气候已经开始变得寒冷起来。

无边无垠的真羽草原之上,一顶顶毡帐宛若夜空繁星遍布。

到天气寒冷的时节,草原大都是躲避在毡帐之中取暖,唱歌跳舞也成为锡勒人在寒日里打发时间的节目。

不过真羽部汗庭这些时日气氛却变得有些压抑甚至是紧张。

真羽汗卧病不起已经有十多天,虽然尽可能地封锁消息,不让真羽汗患病的消息传出去,但在汗庭本部,许多人还是听到了风声,部众们都在虔诚地为真羽汗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