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圣人登基之后,直接出面反对圣人继位的官员们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而没有直接参与的官员,也大批被刑部拉下水,对刑部来说,你有没有参与叛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刑部想不想要让你好看。

其他衙门倒也罢了,大理寺却是继户部和兵部之后,满衙门官员最惶惶不可终日之众。

阴雨绵绵的天气里,刑部衙门不分日夜,连续几天都是传出凄惨无比的声音,经过刑部衙门附近,那些宛若从地狱发出来的凄厉之声,只让人毛骨悚然。

卢俊忠却很享受这样的声音。

此刻的卢部堂,再一起意气风发。

他对自己之前的选择佩服的五体投地。

国相召集朝中官员前往议事的时候,卢俊忠权衡再三,并没有参与其中,在这种叛乱之中,刑部异常忍耐地保持了沉默,现在回过头去看,卢俊忠庆幸之余,后背也是直冒冷汗。

当时只要稍微软一点点,跑到国相府去,那么自己肯定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现在被审讯的肯定是自己,而自己的位置肯定也会被其他人所取代。

这世上从来不缺酷吏,多少人内心深处想着取自己而代之,卢俊忠心知肚明,但是他却清晰地明白,要想在这个位置上坐稳,自己头上就只能有一片云彩,那片云彩在宫里,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死心塌地的效忠宫里,自己的地位就不可撼动。

“兵部左侍郎邓太初交待,太仆寺少卿梁泉虽然当日并未出现在城下,但却参与了谋反。”一名刑部黑衣官员手拿着文牍,向卢俊忠恭敬回禀道:“梁泉对邓太初承诺过,太仆寺在郊外的马场蓄养了五六百匹上等战马,只要夏侯元稹需要,他随时可以提供,也就是说,梁泉是准备向叛军提供战马。属下已经着人去传唤梁泉问话。”

卢俊忠抚着颌下鼠须,微微颔首,不无得意之色。

数年前,太仆寺不知从什么地方弄到了十几匹西域宝马,卢俊忠一眼相中其中的两匹,不好直接开口,令人请了梁泉一顿饭,暗示梁泉将那两匹西域宝马以调度给刑部的名义送给自己。

孰知梁泉声称那两匹马已经被人看中,最终没能落到卢俊忠手里。

卢俊忠虽然并没有怎样,但心中却已经记下了这笔仇。

这次有了机会,大肆清洗叛党之余,却也是取出自己的一分秘本,按照秘本中记载的名字一个接一个地拉进来。

“给叛党提供战马,罪无可赦。”卢俊忠端起茶杯,慢条斯理道:“此等凶恶之徒,必要彻查。子本,梁泉这案子,你亲自过手,不要让我失望。”

那官员自然明白部堂大人的意思,忙道:“部堂放心,这桩案子,属下定然办得滴水不漏。”随即凑近上前,低声道:“户部右侍郎白正信的堂弟昨晚过来探监,下官问询了几句,他想见一见部堂。”

“见我?”卢俊忠淡然一笑,悠然道:“他准备花多少银子买命?”

“他说只要能放过白家,白家愿意送上十万两茶水银。”官员低声道:“属下没有直接答应,不知部堂是否愿意见一见?”

“十万两?”卢俊忠抚须笑道:“不少了。在户部当差,这油水可真不少。如果我记得没错,白正信是四年前被夏侯元稹提拔为户部侍郎,短短几年时间,白家暗地里置办了多少产业,那是羡煞旁人啊。”

官员忙道:“部堂,您的意思是可以见一见?”

“若真见了他,咱们这身官服就不用穿了。”卢俊忠脸色一沉,冷笑道:“子本,跟了我多年,看来你还有许多东西没学到,平日里多学学东山。白正信若是其他衙门,那倒好说,他可是户部侍郎。当年成国公赵家被剪除之后,户部就一直在夏侯元稹的手里,整个户部衙门上下,每一个人都透着夏侯家的味道,那白正信几日前还随着夏侯元稹一起跑到城下摇旗呐喊,这样的人要是能放过,谁都知道是咱们做了手脚,到时候宫里追究下来,咱们还要不要活命?”

那官员身体一震,汗颜道:“是属下愚钝。”

“白家一个也不能放过。”卢俊忠道:“之前我已经和你们说过,户部和兵部卷入进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能手下留情。”

“属下明白了。”官员眸中显出凶狠之色,“属下亲自查办白家,定让白家鸡犬不留。”

卢俊忠冲着门外看了看,这才向那官员招手,官员贴耳过来,卢俊忠道:“白家要拿银子救人,你以传讯为由,将白正信的堂弟传过来,告诉他先拿银子过来。十万两不成,我盘算过,白家倾尽全力,定然能挤出二十万两,收银子的时候,务必谨慎,不要留下任何痕迹。银子一到手,立刻将那人重刑伺候.....!”眸中显出狠厉之色,悠然道:“刑部衙门里撑不过刑罚的人多了去,不多他一个。”

官员心领神会,还没说话,就见外面传来声音:“部堂,属下求见!”却正是刑部侍郎朱东山的声音。

“你先去吧。”卢俊忠挥挥手,示意那官员退下,这才叫进朱东山,开门见山问道:“那边情势如何?”

“已经让仵作细细检查了尸首。”朱东山上来拱手道:“他们说找遍了整个军营,都不见左玄机的首级,但那具尸首确实是左玄机的衣裳,除夕夜里,左玄机就是穿着那身衣饰参加酒宴。”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仵作也检查过那里,确实是净过身的,宦官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