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4章 粮船

船只在远处看着不大,但当航行到近处时,体型还是很吓人的。

因为吃水较深,大船几乎降下了所有的风帆,在几艘小船的拖曳下,一点一点地靠近了栈桥。

“轰1在波涛的作用下,船舷与栈桥产生了的碰撞。当然,这是正常的。

水手们在甲板上忙忙碌碌,将一袋又一袋的货物卸下。

滑轮吊杆轻巧地吊装着满满的麻袋,将其放到停在栈桥上的四轮马车车厢之内。

还得是四轮马车!

从栈桥到仓库,一整条高标准的疏港公路,四轮马车跑起来又快又轻,一会就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有一部分粮食没被送进仓库,而是兜来转去,来到了赤山浦的粮行。

粮行街口,店家带着伙计们严阵以待。

四轮马车一至,立刻上前,按照事先约定好的份额,拉走自家买下的一部分。

当然,这些粮食还需拿到晒场上晾晒一番。

“确实。”伙计收起了脸上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说道:“咱们这粮铺,今年就没怎么在本地买粮。再过个十年八年,夏秋时节有南方运来的粮食,冬春那会有辽东运来的谷物,量大还便宜,到了那会,本地应该没人种粮了,都如你张狗子一般,要么靠手艺吃饭,要么铤而走险,去海上搏富贵。”

“不是新粮都运过来了么怎么还是斗米二十七钱?”有人问道。

“遇到大风浪,沉了。”

“唔……”邵树德沉吟了一下问道:“你觉得以后还有必要海运粮食吗?”

问他们干了什么,都说当水手干海贸了,但没人信,鬼知道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粮行一条街内,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过来买粮了。

这里的人口本来就不多,海洋产业发展起来后,大量人口从事手工业、造船业、捕鱼业甚至某种非常有前途的抢劫职业。

朝廷没太坑他们,被海浪打湿的部分自己处理了,运过来的都是遮护得严严实实的干燥粮食。不过多少还是需要处理一下的。

张狗子是码头附近一个铁匠,独门独户,专门打制铁钩。

逆天而行,本来就没那么容易。

他们认为,海运南方地税(主要是粮食)与安南、渤海商社做买卖完全不一样。后者是刀头舔血,为了求财,生死各安天命即可。但前者么,说实话就是朝廷的“过错”了。

铁钩是船上的必备品,靠泊时钩上栈桥。如果是大船,需要小舢板拖曳的,后者也需要铁钩,有时也被称为“铁镰船钩”。

而破产的农民,要么加入海洋产业,但这需要手艺,不是每个人都干得了的。有的就只能出海了,干什么没人知道,反正每过一段时日,都有人发了大财,跑回老家显摆。

张狗子醒悟了过来,有些尴尬,只能转移话题道:“多亏了圣人,海运粮肉,让咱们小老百姓省了恁许多钱。”

“吴大耳,你是不是搏戏输光了?不会好好说话?”买粮的人怒道。

今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有十余艘船只从南方海运粮食北上。算算时间,眼前这几艘船,应该是第二或第三批了。

邵树德放眼望去,却见十余条小舢板奋力划了过去。

好一番补给!

“阿爷,让南方诸道海运粮食北上,可是你去年亲自定夺……”邵观诚提醒道。

“十月再走吧,阿爷想多看看。”邵树德说道。

每沉一艘粮船,都会有人上疏,请罢海运。

还有渔家船娘搔首弄姿,招揽生意。其丈夫在船舱内做饭,客人玩完后,还可以顺便吃完饭再走。

“张狗子碍…”伙计看了他一眼,终于站起了身,说道:“你给赤山浦打铁钩赚了那么多钱,何必在乎这几文钱?”

邵树德看到的这几艘船,都是从淮南而来,满载稻谷、小麦,运至登州后,就地销售。

这件事不容任何人反对、更改,他已经下定决心,海运初期无论沉船率是突破天际的20%还是更高,他都要坚持下去,把所有反对意见挡下去。

原本还想和父亲“躲猫猫”,继续在地方上快活的三道都市舶使邵观诚看了一眼,道:“阿爷,那是去幽州的船。”

“阿爷还没健忘到这种程度。”邵树德笑了笑,说道。

有少年在波涛中如履平地,举着手中的果篮,高声叫卖。

邵树德看到后,亲自下嘲对线”,在奏疏上批复“昏聩”二字,连贬好几个官,这才压住了反弹。

所有这一切,都是为海洋产业服务的。

作为唐代“天下北库”的贝州大库,也就此撤销,挪到了北平府。淮南、江东、江西三道的粮食,皆从长江出海,转道向北,运至北都大库储放。

邵观诚干笑两声,低下了头去。

“怎么,那么想阿爷走,你好接着胡混?”邵树德似笑非笑地问道。

“老子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张狗子说道。

前年只有两艘船运粮,今年十几艘,明年会更多,定然在二十艘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