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县令的话语权再次被越了过去,但这一回心里一点也不气恼。

话是被他自己给说岔了的,现在急需一个人圆回来,当然他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而师爷正是最理想的人选。

不过他脸上再无法维持之前的云淡风轻,也变得急切起来。

难得有个保住头上乌纱的机会,岂能这样丢了?

“可,粮价?”这时候局面已完全掌控到了余易手里。

“当然是随便余大小姐自订!”师爷背地里横了赵县令一眼,嘴上却丝毫不耽搁,“想来也不会卖到天价去的,你们做买卖的心里有数,太贵了卖不出去岂不折本?”望着余易嘿嘿的笑。

这人很上道嘛!

余易冲师爷笑了笑,“可是运不运得进城还是个大问题啊,毕竟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流民。”

半真半假的忧心落在别人眼里,那是犹豫不决,那是拿不定主意。

“这个不是问题!”刚打了保票,师爷才惊觉今天自己实在太沉不住气了,抢了县太爷的风头,到时候秋后算帐可如何是好?“是吧大人?”前倾的身子立马回缩,把位置让给摆着架子的赵大人。

“那是自然,都是为了百姓有粮下锅,就派衙门里的衙役们全部出动,护粮进城又有什么?”在这节骨眼儿上,赵大人也知道自己得把态度摆出来了,难道真要事后捂在被子里哭去?

这话被赵县令用特别的腔调说出来,非常大义凛然。

……

丰城城外,一片荒凉,到处是黄凄凄的,连片绿叶星子都不见,整片大地像一块极大的黄褐斑,丑陋难看。

站在大趸船上极目远眺,入目处是一簇簇难民的窝棚,拥拥挤挤的在城外连成片,一直延伸到码头。

余绍轩看得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他正往外看时,有不少的人也正盯着他看,那绿油油的目光,像极了盯着肉的饿狼。

吃水这么深的四艘船,不论装载着的是什么,都足以让那些饥民挺而走险。

就算可以无视河岸上那一声声凄厉的请求,但那些用木板拼凑而成的简易筏子已经快要下水了,等着就会冲到船边,余绍轩的手不由自主的发抖。

当初杀死水匪时飞溅的热血似乎就在眼前,鼻端仍留有血腥,那时的无惧到后来连做了两晚恶梦。杀过人的胆子或许是大了,但一旦面对的是这些手无寸铁的可怜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下得去手!

到了此时,他只有祈祷余易那边快点、再快点找到解决的办法。

与余绍轩怀着无尽的同情心不同,尤大现在的心情就是凝重!

他与余绍轩这样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只能从话本、传言中体会到的人间疾苦完全不同,所有的人间疾苦他都亲身体会,很多时候他自己就属于最悲苦的一员,再看到这样的苦难时,一颗心早已变得麻木。

他现在担心的是,等那些人一靠近,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灾难。需要考虑的就是怎样在这一场灾难中生还。

但期盼却殊途同归,那就是希望救兵的出现。

一想到余易单薄瘦小的身子,他的心又以往下沉了三分。那样弱小的一个女孩子,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到底不过一场安慰而已。

余易女扮男装的身份最终没瞒着尤大,但这样的身份只能更让尤大更感激。

“大哥,要不咱们弃船逃了吧?”有漕工沉不住气,凑到他身边小声的问询。

不能怪他胆小,实在在现场的气氛太过诡异,人到饿疯了的时候,没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