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七尺高的汉子,在回忆起生死之间时尚有一线清明,但听到余易让他留下的答复后,却一下崩溃了,跪在余易面前一个劲儿的道谢,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快刀割肉,不过切肤之痛,但长久的恐慌、害怕却能很快的摧毁一个人。

突如其来的祸患打了孙泽云一个措手不及,每天带着幼子在温饱线上挣扎着,对未来充满恐惧,活着已经是一个缥缈的梦想。而就在刚才,面前这个小小年纪的东家,却答应收留他,给他庇佑。

峰回路转的奇迹,又让他重燃对生的期盼。

被劝着起了身,孙泽云转身朝外走去,不大功夫领了个孩子进来,齐齐给余易行跪拜大礼。

那孩子不过十来岁,比荣姐儿大不了多少,只是身高要高得多。白皙清秀的面容,已经带了一身的书卷味道,着一身天青色的儒衫,文质彬彬的。虽然衣服上多有皱褶,质地却是极好。

父子两人真诚的发誓追随,可余易只是笑笑并不当真。

崇尚一饭之恩的人自古就有不少,但一言不合就翻脸背叛的人更多,况且她收留他们不过是同病相怜,遇上了有能力能帮则帮,仅此而已。

这时候的余易没有野心,只求在这异世平静安康的活下去,当然也完全想像不出,自己无意中收留的这对父子对她的将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增城沦陷的消息正让她心绪不宁,张舅舅是余家出事后,唯一赶过来帮忙的亲人,现在在这场叛军做乱中失去了音讯,在余易认识不多的人里,他算得上冬日的一抹艳阳。

可现在就这么失去了消息,怕是凶多吉少,她还丝毫也帮不上忙,内心的沮丧可想而知,而且张氏至今还蒙在鼓里等着他来,若是知道了实情,又将会怎样的伤心!这些都让余易头痛不已。

照孙泽云所说,叛军在增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丰城不过与增城品级相当,除了几班衙役,也没有任何能与之抗衡的武装力量。怕事到临头,情况并不会比增城强多少。

余易考虑是不是也要举家逃往西江府去。

只惜她的想法还来不及付诸实现,就传来大军压城的消息。

一队队锐兵精甲进城的时候,整个丰城还处在沉睡中,沉闷的脚步、喧嚣的人语马嘶掀开了黎明前的黑暗,让整座城池提前苏醒过来。

余宅里,保全家的两口子从醒梦中惊睡,披散着头发,歪歪扭扭的扣上衣服就往外冲。

各家各户都次第点亮灯烛,外头已一片慌乱,到处是相互打探消息的人们。

“进城了!进城了~”有人由远处跑来,气喘吁吁,显然受了大惊吓,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乖乖,清一色的兵马,望不到头!”

“是叛军吗?是叛军吗?”众人跟提问的人一样,紧盯着报信的人,大家关心的重点都出奇的一致。

“不,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