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外地的呢?前段时间逃难过来的外地人里,可有秀才?”

“典使大人,在您面前谈缉拿盗贼确实是有点班门弄斧之嫌,但现在事关余家满门,”余易对于自己不自觉间带出来前世的犀利表示了歉意,“小女子这也是没有办法,若言语间有冒犯,还请大人见谅!”

“有什么说什么该当的。”即使刚才龚典史真有些不开心,现在也没法去计较了,再说他是行伍出身,也算大气开阔的人,这种时候跟一个小女孩较真也做不出来。

“确实,有胆子在大庆国冒充秀才的人应该不多,也有可能真是外来的秀才。”本朝秀才的着装要求极严格,没有功名的人是没资格乱穿秀才襕衫的,冒充者轻则杖刑,重则流放。况且那人身上的衣衫洗得发白,就表明他已不是第一次穿了。

“若是外乡秀才,那他就有可能对丰城的街巷不那么熟悉,但他却说出了帽儿胡同,这个线索就很值得查下去。”余易双目放光,这已经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了。“要么他就住在附近,要么就是路过记住了。”

龚典使沉吟半晌,觉得余易的话似乎也有那么点道理,便点了点头,“那我再安排人手去查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这时候他也是到了穷途末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这个案子要是破不了,不管到时候顶锅的是不是余家,他这个典使估计也算是做到头了。

余易求之不得,这一片费人费力,凭余家有限的人手根本做不到。

孙、范、何三位掌柜的忐忑不安,坐在那里却又毫无头绪。余易先让他们下去好好休息一下,从事发到现在每个人都吓得够呛,坐在这里也是一点帮助都没有,各人的亲眷家属也要安抚。

打发了众人,余易端坐在花厅,头脑里一圈一圈的转着,目光落到茶几上孙泽云和范老先生描述出来的书生画相上。

一幅很抽象的水墨画,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征来,凭这玩意儿去抓人,估计没指望。可惜她上一辈子没学过绘画,现在也只能干瞪眼。

这事到底要怎么查?但她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然余家就完了,她以后的安宁日子也就没了。

正烦心着,许青阳终于回来了。

进城门的时候她就吩咐了他几件事,现在应该有了结果。不过那几件事的结果对余易来说,现在意义已经不大了,通过龚典使和几位掌柜的述说,大概情况已经清楚了。

只不过许青阳带回来的消息更详细些。余易最担心的就是这事背后是否有人指使,明箭易躲,暗箭难防,余家在丰城算是树大招风,惹红了别人的眼很正常。

赵县令到任的时日也不长,根基算不得很稳,若是因为他的原因被坑了,那就真叫欲哭无泪呢。

刚才就赵县令的后宅之事,龚典使做为下属不好多说,但许青阳就没有这个顾忌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查的,倒真的查到了很多隐密的东西。

比如赵县令事后对后宅的整治。

听说正巧出事的那天,那名小妾也有进过书房,现在贼偷在逃,小妾也被赵县令禁了足,正被关在后院。

对于这个结果许青阳觉得理所当然,并没感到有什么特别,只是余易却一脸沉思,并仔细的向他打听小妾与通房丫头的性情、以及生活习惯。

这让许青阳有些挫败,头一次正经做事,就不能让小姐满意的感觉很不好啊。

“大小姐,那内宅妇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估计与那事无关吧。”

“哼,无关?我也希望无关呢,只是县衙门禁森严,门窗皆无损坏痕迹,又无内鬼,难不成那玉摆件自己长了脚飞出来的?”

前世的宫斗、宅斗大戏可不是白看的,余易的脑子里,现在比别人多的就只有这点直觉了。赵县令的后宅绝对不简单!

“那行,我盯着点那小妾去。”许青阳想反驳,却又拿不出话来。

还是太年轻了啊,余易叹了口气,“还是盯着那丫头吧。”刚好那天小妾进了门房,东西就丢了,若真是小妾的手笔,那做贼的技术含量是有多低啊。

再说就算是小妾伙同别人偷的,就凭她一月两月也出不了一趟后宅,跟谁合谋啊?怎么看,余易就觉得通房丫头的可能性大些。

而且处在后宅争宠的地位来说,通房丫头处于弱势地位,却又偏偏与赵大人朝夕相对,因嫉生恨,因爱成仇神马的狗血戏码前世的影视小说作品里不要太多。

再说那小妾都被禁了足了,有什么好盯的?

余易的言论令许青阳不明觉厉,但他依旧不明白,只是想说,最后那一句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不得不说,官府的力量还是不可小视的,当天余易正哄劝着担惊受怕的张氏时,龚典使那边就传了信来,在那一片果然找出了五名外乡秀才!

得了消息,余易哪还在家里呆得住,叫了孙泽云、范老先生就直奔帽儿胡同去了。

说实话,帽儿胡同真是个小地方,短短的一条街道,住户不足三十户只是胡同口也不知道是谁用白灰写上了胡同名,在长满青苔的石壁上分外醒目。

果然被余易猜中,估计那个书生也正是路过时记住了这么个地名。但这条胡同边上的大道却不窄,连串了好几个街区,以这么点线索来寻人,真心不容易。

余易一行到达的时候,龚典使正亲自坐镇,守着五个外乡秀才。不管这里面有没有犯事的人,总不好得罪得狠了,好歹都是有功名的人。

孙泽云和范老先生尚未上前,余易就在心里哀嚎一声,这些人估计一个也不是。这五人里三个年纪偏大,另两人壮壮实实的也与描述不同。再说哪有犯了事不躲起来还能这么平静喝茶聊天啊。

果然,范老先生看过之后,都摇了摇头。

“那再找找,那边还有一片没查呢。”龚典使倒是心宽,他也是觉得查外地秀才这条思路不错。他直接让孙掌柜和范老先生留下一同找人了。

既然不是,就没余易什么事儿了,但她出来一回,也不想就这么回去。

吩咐余六马车也不赶了,两人沿着帽儿胡同旁边的大道一路闲逛起来。

丰城还算富硕,这此又躲过了兵祸,虽有些波折,但日子还算好过。一水儿青石板铺就的路面积淀着岁月的沉寂,深邃悠远,两旁的宅院都整整齐齐,间或一两间杂货酒肆铺子,皆是人声沸扬,有来有往。

那个暗害了余记的人到底藏身何处呢?心里担着事儿,余易一路始终提不起兴致来。

“小姐,这找人也不是件轻省事,一时半会儿的难得有结果,还是先休息会儿吃点东西吧。”余六指了指转角的酒家对余易说道。

别看大小姐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安抚完这个又安抚那个,余六知道其实最心焦的就是她了,自得了消息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