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一房要不是有宋积云,早就被那些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更不要说像今天似的,被族里的族老们恭维了。

母女几个说了会儿体己话,宋积云这才回房洗梳更衣。

可她也没有闲着,而是一头栽进了她院子后花园的石板屋,把那罗盘拆了个七零八落的。

郑嬷嬷来喊她去钱氏那里用晚饭,她都应了又应,拖拖拉拉了好一会,才心不在焉地去了钱氏那里吃了个饭,就立刻回了石板屋,摆弄着她那些泥坯。

元允中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在拉坯。

转盘在看似慢悠悠实则飞快地转着,一个个小小的罗汉杯就在她手中成了形。

她抬头看了元允中一眼。

他很少见地穿了件真紫色素面杭绸直裰。

真紫色极其浓艳,如花开荼靡要凋零的颜色,很少有人穿得好——要不像泼了一身大酱,要不就邋里邋遢暗淡无光,只有元允中,把它穿得如盛放的魏紫,衬得他面如冠玉,雍容华丽,如珠玉在侧。

她手一顿,杯子塌陷下去,眼看着就要废了。

宋积云忙敛了心绪,道:“您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客人都走了吗?”

“走了!”元允中说着,走过来坐到了转盘旁的春凳上,道,“你在做什么?”

他撩着衣角,真紫色织金丝线皮球花腰带上系着的饰品静静垂落。

洁白的玉佩,樱粉的荷包,黄澄澄的小印,还有个核桃般大小的漆黑司南混在其中有。

五连珠的宫灯把石板屋照得亮如白昼,照在他的身上,也照在他微微挑起的眼尾,乌亮的双眸里,幽深得仿佛能把人的魂魄吸进去。

宋积云心头一跳。

“做杯子。”她忙道,垂眸注意着手中的泥坯,“您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元允中掰了一小块高岭土,道,“你做杯子干什么?”

宋积云不想告诉她,小心翼翼地把做好的杯子泥坯放到旁边的木板上,抬起头来。

她这才发现元允中的头发,好像是湿的。

他这是送走了家里的客人,梳洗了才过来的吗?

“没什么。”她道,“我就想做几个杯子喝喝茶。”

元允中“哦”了一声,突然站了起来,在她身边这看看,那看看,还抓起腰间挂着的饰品甩了甩,发出金玉之声。

“你准备画什么?”他漫不经心地道:“山水、花鸟还是人物?你除了会做杯子,会做壶吗?像紫砂泥那样的壶?我觉得那种壶还挺有意思的?”

等他去看宋积云的时候,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再次低下了头,继续拉着手中的泥坯。

“我准备烧单色青瓷。”她头也没抬地回着他,“我从窑厂带了些青釉回来。等我烧出来了,给你看看。你要是喜欢,可以选几个带回去。”

元允中偏头,定定地望了她一会,蓦然起身,扬长而去。

宋积云听到动静抬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他到底来干什么?

她满头雾水,可她有更重要的事,决定把手头的事做完了再说。

但当她重新转动转盘的时候,心里又忍不住开始复盘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想知道元允中到底为何而来。

手里的高岭土软成了一团不能成型的泥。

她睁大了眼睛。

他,刚才腰间好像挂了一个如核桃般大小的司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