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清香的茶水入口,白玉茗便知道自己方才大错而特错,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几个茶杯有红有绿,有黄有蓝,她偏偏就挑了最为淡雅的雨过天青色,而且这个雨过天青色的茶杯细润明亮,似玉非玉而胜玉,是瓷器中的上品。她一个傻女,怎么在这几个茶杯中就挑了最雅最好的,这难道只是巧合么?

白玉茗懊恼的趴在了桌子上。

她眼前现出男子的袍角,衣料很讲究,颜色很好看,犹如“雨过天晴云破处”“千峰碧波翠色来”,正是她所选茶杯的颜色。

她心里把覃观骂了一千遍一万遍,抬起头,向赵戈傻傻的、讨好的笑。

“敢问尊姓大名。”赵戈很客气。

白玉茗呵呵笑,“我就叫阿弃呀。对了,我还有个名字,师父说这名字太好听了,轻易不要告诉人。”

“玉茗。”她轻轻向赵戈吐出这两个字。

“玉茗。”赵戈冷笑。

白玉茗不甘认输,继续装傻女,“你知道我这名字咋来的不?可有意思了,我就告诉你一个人。师父说过的,我是她捡来的孩子。她捡到我的时候,你猜猜是在哪里?是在白色的山茶花下面呀。所以她给我起了个好听的名字,玉茗。她说太好听了,不要告诉别人,只说阿弃就可以了。”

赵戈无语。

白色山茶花下捡到的孩子,呵呵,这小骗子聪明机灵,巧舌如簧,可真会编。

他伸手拿过那雨过天青色的茶杯,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

白玉茗心虚,笑得愈加讨好,“真的呀,我真的是山茶花下捡到的孩子,我不只一个名字……”

“你到底有几个名字?”赵戈蓦然问道。

白玉茗干笑几声,伸出三个手指头,“阿弃,玉茗,还有个小名……”

“什么小名?”赵戈握住她一只手指,慢慢问道。

“你猜。”白玉茗眨着眼睛。

赵戈拉了她一把,两人面对面坐下,“如果我猜中了,有什么彩头?”

“你要什么彩头呀。”白玉茗细声细气的问。

赵戈探头过来,如冰似雪的一张俊脸逼近她,“如果我猜中了,今晚你值夜。”

白玉茗当然知道赵戈所说的是值夜是什么意思,小脸涨得通红,生气的道:“你若是猜不中呢?”

赵戈很干脆,“我若猜不中,今晚我值夜。”

把白玉茗给气的。

他这意思就是今晚两个人定要共处一室,区别只在于谁值夜?

“猜就猜。”白玉茗这个傻女还要再装下去,咬咬牙,同意了。

赵戈冰山似的容颜上微有得意之色,“阿茶,女子之美称。我猜你的小名定叫阿茶。”

玉茗即白色山茶花,阿茶又是女子的美称,赵戈便想,她没有理由不叫阿茶,她一定叫阿茶。

白玉茗仰天大笑三声,大力拍着桌子,“错了!我的小名并非阿茶,而是小山!小山!”

赵戈摸摸鼻子。

她叫小山,她居然不叫阿茶,叫小山……

白玉茗那白里透粉的小脸娇嫩细腻,笑容狡黠可喜,“你猜不中我的小名,我却可以猜中你的。要不要来打个赌?我猜中了,你放我走;我若猜不中,任凭处置。”

任凭处置。

赵戈心田掀起涟漪。

“你猜。”赵戈道。

白玉茗双手托腮,丹唇轻启,“檀郎。”

因为她的名字意为白色山茶花,阿茶又是女子的美称,赵戈便猜她的小名是阿茶;可以推测一下,或许赵戈的小名便是男子的美称。男子的美称有很多,最为著名的便是潘安的小名,檀郎。

荣王府的那位三公子叫他“檀兄”。

他的小名,一定是檀郎。

雍王府的点心师傅不错,细腻甘美的红豆沙和厚郁酸甜的玫瑰甜酱混匀做馅,面粉和鸡蛋、白糖做成酥皮,美味可口。

白玉茗津津有味的吃着点心,和莫染霜聊天,“姐姐,光州城里有什么新鲜事呀?”

莫染霜一笑,“除了覃御史的案子,别的没有什么。”

白玉茗咬着点心,晃荡着脚丫,很开心的样子。

知州家如果丢了位七姑娘,一定是新鲜事。莫染霜根本不提,可见这件事并没发生。算算日子,沈氏、白玉莹、白玉格应该已经去过明因寺了,一点风声没有,那应该是白府没声张。

不声张是对的。

但白玉茗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一则要和父母家人团聚,免得他们担心;二则真的阿弃常常在外流浪,但也时不时的会回明因寺的小屋睡觉,如果真的阿弃回去了,那白玉茗的身份岂不败露了么。

白玉茗盘算着脱身之策,可怜兮兮的道:“姐姐,我师父埋在后山,我每天要到她坟前陪她说说话的。我好几天没去见师父了,师父一定以为我出事了,她在地底下也会不安生的……”

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如一湖春水般,这会儿委屈的想哭,水波盈盈。

莫染霜虽畏惧赵戈,见了白玉茗这可怜的模样也心软了,承许她道:“见了世子爷,我再替你说话。”

白玉茗欢快的道:“谢谢姐姐。”吃过糕饼,出门玩耍去了。

说是出门玩耍,其实白玉茗察看着地形,寻思着能不能逃跑。她折了枝杏花拿在手里玩,趁着没人注意,便往墙边走,盼着围墙不高,她能爬得上去,可以爬墙逃走。

她到了墙边,咧开嘴笑了。

墙挺高的,但靠墙不远的地方两株公孙树,可以先上树再上墙。

她见四下里静寂无人,扔下杏花便开始爬树。

“做甚?”冷峻无情的声音,简单明了的两个字。

白玉茗自树枝间探下头,只见赵戈正疑惑的看着她。

他本就生得俊美冷漠,这时身着纯白地绣四爪龙纹锦袍,愈显得如冰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