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千山一手端着蛋糕盘子,一手拿着咖啡杯子,吃一口喝一口,貌似悠闲的同时,目光却是紧紧盯着前方山坡——后金大军正犹如涨潮时的海水,沿着前方那道缓坡逆势而上,再次逼近了琼海军的防线。

旁边有脚步传来,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庞雨——马千山完全能感受到对方此刻的心情:作为这场战斗的主要策划者,他内心其实也很紧张的,就和自己一样。

“他们靠得很近了。”

庞雨低声道,马千山则看着山坡上几处他事先找好的位置标记,轻声笑道:

“没事,还差了好几百米呢,这点路我估计他们至少要走十分钟,让战士们再多休息一会儿吧。打仗是件体力活,这一次打起来,估计不到天黑结束不了。”

庞雨不说话了,他知道在测距方面老马是绝对的行家,其实并不需要借助那些标记物,光靠双眼轮番开闭便能把相应距离估摸个八九不离十。他说不着急,那确实不需要着急。

“那我再去看看机枪阵地。”

庞雨走开了,但没多久解席却又踅摸了过来,还没等他靠近,已经猜知他来意的马千山便指了指对面山坡一块白色岩石,悠然道:

“看见那块大石头了吗?浅白色的,恩,现在沾上血了,不过比周围还是白一些那块?”

“啊?”

解席有些愕然,马千山接续道:

“那块石灰岩,距离我们当前的位置,便是我所设定的攻击距离。等敌军主将旗经过那块石头附近,便是咱们再次开火的时机。”

“哦。”

解席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掉头离去。

马千山第三次拿起杯盘,没靠近嘴边却又放下,而且还叹了口气——唐健和王海阳联袂而来。

那俩位倒是挺自觉的,看见马千山已经举了三次杯子却连口水都没能喝上,便并没有靠太近而是站在一旁等着马千山先吃点东西,但后者怎么可能置之不理呢?在站起来朝唐王二人敬礼的同时还笑了笑:

“你们有必要这么紧张吗?一个两个三个,都往我这儿跑。”

“我们的身家性命都赌在你身上啦,老马。你瞧对面那接地连天的架势,炮击若不能起到效果,光靠纸壳弹排枪恐怕挡不住那么多疯子。万一让他们冲进来我们真有可能在这儿‘光荣’了。”

唐健没好意思吭声,王海阳却很爽朗,毫不忌讳的说出了心中所虑,马千山沉吟片刻,洒然一笑:

“好吧,那我再说一遍:尽管放宽心,我在战前计算中预留了超过百分百的余量,他们的数量再增加一倍,也靠不近我们的防线——你们对于近现代火炮的威力还是估计不足。我军的火炮从来没有这样大规模编组过,哪怕是这几年有些实战,你们也只看到过单独几门炮的射击。而炮兵,是一个‘一加一大于二’的兵种,火炮的数量和威力并不是单纯的累加关系,尤其是在编组成炮群以后,大批炮弹同时爆炸,破片和震波的叠加效应;以及由于覆盖范围扩大而迅速提高的命中率唐队,王队,请相信我。我不会拿自家兄弟的命来冒险——咱们这一战没有风险。”

那两人没再说话,默默走开了,马千山终于得以安安生生吃完这一餐。

三两口吃完茶点,放下杯盘后,他站起身来,竖起大拇指,再次用跳眼法测了下距离——很粗糙,但在这个年代的战场上已经完全够用。

不过正当马千山在观测敌方最为靠近的几个步兵阵时,另一方向的动静却吸引到了他的眼角余光——那是一队蒙古骑兵,原本是以一个非常分散,轰一炮过去肯定不划算的态势跟在步兵阵后方,缓步走动着靠近的,这时候却开始快速移动起来。

步速加快,间距减少那些草原牧羊人居然摆出了一副冲击骑兵的架势。很快在步兵阵前方组成了一个虽然还很松散,却已经完全拥有攻击能力的移动战阵。并仍在增加速度。

一开始他们的速度并不快,就跟普通散步差不多。不过在为首将领的率领下,其步速和节奏都在迅速加强,不久后便转变成了小跑态势越来越快,最终,在冲出约一里地后,那些人开始全速狂奔。

一队又一队,一排又一排,那支轻骑兵犹如流水般倾泻而来,但只换来了对手一声:

“毛病1

马千山轻声咕哝一句——骑兵必须要注意控制战马体力,这是一条铁律。按照他从明军夜不收那里调查来的资讯:那些蒙古鞑子加速跑是一个缓慢而从容的过程,通常直到阵前一百米,有些胆大的甚至到五十米左右才会加速到极致,以狂奔速度冲杀过来,或者从旁绕开——如果对面明军战阵没有自行崩溃,或是匆忙放空火铳的话。反正绕开后再来几次,总会有人受不了崩溃的。一人崩溃全军崩盘,追杀逃跑者才是草原骑兵的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