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岩奇道:“不是清河崔氏的子孙,难道,难道……”

说到这里,马岩心中豁然开朗,以前是,现在不是,很显然这个崔密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情,已经被清河崔氏赶出了家门,甚至把他的名字都从族谱上划掉了。

不然以崔密的气质学问,还有家世,在这个年纪早就出仕为官了,怎么会像个乞丐一样晃荡在长安城的街道上。

至于方才为何差点被那匹黄鬃马撞死,很显然一方面是因为腹中连日的饥饿,另一方面就是被逐出崔家之后,心中的信念已经崩坍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崔密打量着马岩的脸色,暗道这个少年果然聪慧,想必已经猜到自己被赶出家门的事情。

顿时心里也起了好奇之心,问道:“方才我对那些顺民说的那番话,不知阁下有何感想?”

马岩细细想了想,说道:“谁是谁非,又有什么关系,我倒是觉得只要这个皇帝能带领百姓安居乐业,平安康泰,那么他就是一个好皇帝!”

崔密听见这话,额头上青筋冒出,眉头一跳,冷笑道:“本以为阁下是一个聪明人,却没想到也已经忘了自己身上的血脉是从哪里来的!”

对于崔密,马岩的这个观点他实在不敢苟同,甚至很生气。可是马岩毕竟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多年,现代的那些思想观念和思考方式早就渗入了他的灵魂。

所以说出这番话才是真正正常的言论。

要知道五胡乱华的时代离现代已经有足足一千六百多年的时间!

现在这个时代登上历史舞台的这些民族,在这一千多年时间里早就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到了现代,你走到大街上,谁又分得清谁身上有没有羌人的血统,谁究竟是不是所谓纯种的汉人。

民族融合,这才是这个时代的大浪潮!

可是对于崔密来说,胡人纵横在中原大地上称王称霸,穷兵黩武,滥杀汉人。

这些就是家仇国恨,这些就是自己民族的屈辱,这些就是深入骨髓的痛楚!

可是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这里,不单有年龄上的差距。

更微妙的是……

这是俩个不同的时代的灵魂坐在了一起,也是俩个不同时代的一切开始碰撞的开始……

……

崔密似乎依旧愤愤不平,直接站了起来,指着马岩的鼻子喝道:

“料想你自小长在中南上里,并不知道咱们汉人这些年来受过的屈辱,那么我现在就清清楚楚的告诉你!”

马岩默不作声,他虽然心中也很同情这个时代的先祖,可是时代的浪潮不是单个个体可以逆转的,就算他有心匡扶汉人江山,救万民于水火,可自己现在也不过是一个身家性命操于他人之手的可怜人。

崔密接着冷哼道:“永兴元年,天下大乱,晋室诸王争斗不息,鲜卑慕容氏趁机大掠中原,不光掠走我汉人无数财富。更……更……”

崔密说到这里,语气有些哽咽,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更掳掠我汉人少女数万之巨,一路竟丧心病狂的亵玩奸~淫!”

“这些……这些畜生不光如此,更是毫无人性的将这些少女宰杀烹食,当成军粮一样吃人肉!”

说到这里,崔密已经满眼泪水,因为愤怒,脸上的肌肉都扭在了一起。

马岩这会是真的被震撼到了,他原本就以为汉人在这个时代就是地位低下,被异族欺负而已,可不曾想道异族残忍如斯,居然还吃人肉!

“鲜卑慕容氏带着大军走到易水时,那数万少女只剩下不到八千人了!而这些腌臜的,禽兽不如的异族干脆直接把这些手无寸铁,已经被他们折磨的生不如死的少女全部淹死在易水!”

“畜生!畜生!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些异族难道根本不是人么?欺负那些少女算什么,有本事冲着老爷们来啊!”

马岩被崔密的话彻底激怒了,腾然站起怒骂道。

崔密看到马岩被自己调动起情绪,破口大骂,似乎有了一种知己的感觉,又接着说道:“最丧心病狂的还要属羯胡,行军打仗之时也把我汉人女子当做军粮,晚上供他们士兵玩乐,白天就当做军粮吃掉!”

马岩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这些人影一个个哭哭啼啼,娇弱不堪。

女子们双眼空洞,似乎已经失去灵魂,在她们的身上趴着一个个肮脏不堪,面貌丑陋的大汉。

这些大汉喉咙里得意的笑着,手上快的把这些女子的衣衫褪去,剥成白羊一般,然后猛扑上去……

画面一转,马岩仿佛又看到了那些女子一个个哭叫着,求饶着,被人按住脑袋,或者拉扯着头。

那些晚上淫辱过她们的异族人此时却变得凶神恶煞,根本不在意这些女子的哭泣和求饶,抓~住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拿起手中的刀照着她们白~嫩纤细的脖子狠狠划去,像是在杀一只鸡一样!

这些可怜的女子伸出双手想要用力捂住自己的伤口,可这些都是徒劳无功的,她们喉咙里不出来声音,只能断断续续的呻~吟着,然后轰然倒地,再也没有声响,美丽的眼睛死不瞑目……

她们一个个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眼睛里的不甘像是在控诉着什么,然后脖颈下~流出的猩红鲜血慢慢融汇在一起,变成了一条小溪一般流进了马岩的眼睛里……

马岩赤红着眼睛,像是恶鬼一样喘着粗气,恨不得现在就提起长剑,走上沙场和那些做下禽兽之事的恶魔拼一个你死我活!

崔密此时已经泣不成声,抄起自己烂成一片片的长袖捂住自己的眼睛,低声的哭泣着。

“啊!”

马岩怒吼一声,一把把面前的矮桌掀翻。

矮桌高高的飞在空中,迎面撞向了崔密的矮桌,一时间叮叮当当的盘子破碎声,木头之间撞击的闷响响彻在房间中。

那些价值不菲的磁盘,菜肴还有美酒散落一地,如同街边的烂石头一样……

立在门口的小二听到屋内的动静,赶紧拉开房门,怔怔的看着崔密和马岩一个站在那里泣不成声,一个挺直了身子,喘着粗气,一副你敢惹我我就敢咬你一口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