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有三大市,各有各的特色,而北市最大的特点,便是没什么“俗气”,档次很高,很少穷酸落魄,很少嘈杂混乱,毕竟,其存在的主要价值,是为京城的“上流社会”而服务的。

洛阳城中,除皇城之外,最显贵的地方,显然是皇城南门外沿洛水摆开的几座里坊,那是顶级权贵府邸所在,只因为离皇城的正门最近。

除此之外,权贵聚集的地方,就属北城了,几乎有一般的上层权贵、官僚,府宅都安在北城,而除了贵之外,还有富。

在这样的背景下,与黔首屁民扎堆的南市、西市相比,北市自然要显得高端一些,就连宫廷内部的一些日用采买都是在北市进行的。

同样的,等级更加分明,贵贱更加悬殊,同时在繁华的表象之下,那种令人窒息的禁锢感则在悄然之间包裹着所有人。但就像一座围城的,城外的人总是想方设法、削减了脑袋往里钻......

虽无一官半职在身,但作为天下豪商、洛阳巨富,康宁还是有资格住在北城的,并且在核心繁华地带,与权贵们做邻居,为贵气所包围。

近些年,放下了家族生意,康宁把剩下不多的精力,放在了追逐权贵上,哪怕无法完成身份的转变,那便只能积极靠拢,建立自己的护城河与保护伞。

同时,钱在大部分时候,用处都是十分巨大的,对于这一点,康宁有足够的自信与认知。权贵又如何,当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也足以撬动他们,乃至支使他们,这些年的大撒钱(借钱),效果已然很显着了。

此时的八方楼,正处于开门接客的最佳时段,人流量很大,并且大部分都是衣着光鲜之辈,为了八方美食珍馐而来。

三层最深处,装饰最奢华,环境最精致的雅间内,康宁正在其间会客,作为旗下的知名产业,八方楼也是康宁平日里待人接物最常用的场所,相比之下,不管是城里的“康宅”,还是城外的“康园”,都很少用到,里边逾制的东西摆设,终究太多了......

康宁接待的,是一名和他同样白发苍苍的老者,沟壑满面,但精神矍铄,容光焕发,一身精致的锦袍,透着股低调奢华的气质。

老者也不是什么权贵,当然要论关系,还是扯得上的,他正是京师同样闻名的大商人赵仙。与康宁的“白手起家”、辛苦发迹不同,赵仙的商途可要顺畅得多,能够利用的资源也更丰富,带有白手套的属性,他毕竟是已故卢国公赵匡赞的家臣。

而得益于刘皇帝早年对“燕藩”的特殊照顾,赵匡赞在入朝之后,可是着实借机挣下了一大笔财富,勋贵之中,若说有钱,可以说无出其右者。

在赵匡赞或明或暗的支持下,赵仙这个家奴出身的武夫,在不到三十年的时间内,摇身一变,成为了大汉有数的商业巨擘,而论安全与稳定,显然不是康宁可比的。

说到底,康宁最大的短板,就在于没有一个稳固牢靠的政治靠山,哪怕是权贵们的座上客,但关系并不可靠,甚至不乏笑里藏刀,图谋家产者。

康宁曾经做过不少努力,但一个人的运气不会永远那么好,不会永远都是顺风顺水的。早年王章算是一个,可惜倒得太快,权力保鲜时间太短,而王章的政治影响力,也因其孙张进的胡作非为彻底断送,连康宁也在背后受到了一定的牵连。

而最能依靠的,本是康氏家族,康延泽虽然只是一个合川伯,但那也是堂堂的军功贵族。然而,陈年积怨太深,还曾争抢过家产,几十年下来,早已撕破脸皮,不说视为仇雠,总归是相看两厌,遇到些麻烦,还会互扯后腿......

因此,相比之下,赵仙的出身或许还要卑微些,只是赵延寿从死人堆里捡的一个僮仆家奴,但背靠卢国公府(先东平王府),日子可要滋润得多,风险也要小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