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汉持续对外开拓发展的过程中,东西方的经济、文化交流也日益频繁,往来于海陆商道上的外番商人、使者自然是累年增长。几十年积累下来,也使国内定居的外番人群数量变得格外庞大,仅广州府辖境内便有几十万人,而况全国范围。

有这么多外番客,出现番坊街这样专供外来诸邦各国番人居住、经营的场所也并非一件值得奇怪的事。莫说广州府了,就是两京这样的都畿地区都存在番坊。

因此,老皇帝对番禺城内番坊的不满,并不在番坊存在本身,愤怒的原因在于相应管理制度,归根结底,还在广州乃至广南东道地方衙门。

大汉帝国大开方便之门,积极对外交流,欢迎外洋外商前来经商,甚至允许他们长驻。但有一点必须明确的是,这种开放是底线的,有一个尤其重要的前提,那就是一切外番商人宾客,都必须遵从官府管理,接受大汉法律的约束,甚至必须得入乡随俗......

朝廷为此,还专门出台过一套“外番商民管理条制”,其中严格而明确地规定了官府的管理职责以及外番的约束条件。

这分条制,在两京自然是执行得到位的,然而在广州府,情况就不乐观了,不只是执行不力的问题,严重的是在番人管理制度上的缺失。广州官府给境内的外番人等太多自由,到了超过老皇帝心里底线的程度。

老皇帝在行动上支持开放、欢迎外番商贾往来,但从其心底,却始终是防备着的,宽容是其表,猜忌是其里。

尤其是,这些外番商民可不只大汉“老少边穷”地区的蛮夷,还包括诸多连名义上都非大汉统治地区之来人,来源于另外一个文明——

说的就是大食人,广州府偏偏就是帝国当前最大的大食人聚居区,这些人大通过海上丝绸之路漂洋过海而来,时间早的更有上两百年历史,在广州落脚生根,在这中央帝国辐射力量相对薄弱的地方,生存繁衍……

事实上,即便是大食人,也没有那么可怕,老皇帝的胸襟与气度也没狭小到这个地步,真正让他忌惮的还得是那個名为ysl的教派。

老皇帝对于宗教的态度,从来都是带有偏见的,至于那ysl教,更是深恶痛绝,鄙视厌弃的态度可以说是根深蒂固。

对于ysl世界,从大汉西征灭黑汗国开始,双方之间便陷入了敌对状态。等刘旻在安西搞“灭教”,老皇帝也在国内施行取缔政策,大规模排挤、消灭msl,那双方之间矛盾便欲深了。

在国内,或许还不算明显,区区番人,是翻不了天的,但在安西、高昌地区,那可就是仇深似海了。随着安西都督府开始对治下进行“留头不信教”的宗教改革,便有如烈火烹油,爆裂不已。

安西的情势已然如此,于国中内地官民而言,感触却实难如设身处地那般深刻,但似广州府这边,自以为天高皇帝远,毫无警惕心里,甚至公然对朝廷阳奉阴违,那就不是老皇帝所能容忍的了。

番禺城内之番坊街,仅仅那为数众多的礼拜寺,以及日常进行的礼拜活动,就足以让老皇帝震怒了。当年,朝廷下达诏令,要求取缔ysl教,就是从毁堕那些礼拜寺开始的,而广州府这边,要么是没有意识到朝廷对此事的重视,要么就是没有把朝廷的诏令当回事,不论哪一点,其罪难赎!

而除宗教问题之外,更让老皇帝愤怒的,就是广州府在番人管理制度上的松懈,几乎是放任,那些番坊街都是由其自治,情况之严重,甚至到汉人难进、汉官难管的地步。

广州府这个“国际大都会”,竟然有这么一个“国中之国”,可想而知,在见识过之后,老皇帝会产生何等感想......

番禺行宫,大成殿,这是老皇帝选取的下榻处。

结束了一天的巡看,回到行宫,未入宫殿,老皇帝停下脚步,手一抬,身边紧紧跟着的不论内侍还是将军、卫士都下意识地躬腰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