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个自己一心想要栽培的年轻人,孟昶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起。

军队中派系之争由来已久,而孟昶作为刘裕的亲信,又曾统领江北大营,现在刘毅重新掌握江北大营的军权,孟昶就有些碍眼了。

其实在出征之前,刘裕和刘毅等人就已经定下策略,江北大营的主要任务并不是消灭桓军的江北大营,而是以牵制为主,让他们无法支援建康方面。

建康的守军虽重,但刘裕早已经制定好了作战计划,甚至可以说战争还没有开始,他就已经胜券在握了。

事情很明显,谁先拿下建康,谁的功劳就最大,所以刘毅怎肯那么容易让刘裕抢先?可孟昶在他的军中,而且还有一定的话语权,不可能让刘毅随心所欲地支配军队。

这样一来,刘毅就得想办法先解除孟昶的兵权,只是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孟昶的资历摆在那呢!

所以就有了孟昶为先锋,又逼着他冒雨前行的军令。

三千先锋部队,以降兵居多,而且训练时间尚短,还达不到同原北府老兵配合默契的程度,一旦遭遇埋伏,势必大乱。

而刘毅率领的北府精锐就跟在后面,不但可以对桓军埋伏的部队实施反包围,甚至可以一举消灭他们。

说白了就一句话,孟昶这三千军队,接受军令、就是诱饵。不接受命令,刘毅就可以顺势治他抗命不遵之罪,将之罢免。

开始的时候,孟昶也没想那么多,不过刘毅逼他冒雨行军之后,他就完全明白过来。

这些高层之间的龌龊,孟昶是真不想让路强沾染上。

“有什么问题吗?”

孟昶尽量平息自己的怒气,他也希望是自己搞错了,毕竟斥候还没有发现敌踪。

“将军,属下觉得我们这么行军,很容易被敌军所趁,我们是不是暂时撤回大营,同大军一起前行?”

既然孟昶已经觉出这么行军不对,路强也无需多说,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孟昶心中苦笑,主意虽不错,可自己若回营,岂不正和了刘毅的心思?

摇头道:“记住,我们是受军令为前部先锋,怎能因一场雨就停滞不前?好了,你回去吧!命令军队,雨小一些就继续前进”

路强无奈,只好回到自己营中,命令所有人随时做好出发的准备。

都说春雨贵如油,可那是对农民说的,古时道路多为土路,被雨水浸泡只后,就会变得泥泞不堪。

这对需用两腿走路的士兵来说,无疑于一场巨大的考验。

出人意料地,对于孟昶的抗命行为,刘毅并没有任何举措。而出于对主将的尊重,尽管雨停的时候,夕阳已经西斜,孟昶还是命令大军又向前行进了二十里路,才安营扎寨。

随着天色渐黑,大营里升起了无数的篝火。没有执勤任务的士兵纷纷围在篝火旁取暖、烘烤已经湿透的军服。

二月的春雨还带着丝丝寒意,如果不及时处理身上的湿衣服,很容易感冒的。

天上的乌云已经变得稀稀落落,夕阳的余晖从地平线上反射的光芒,将云彩映照出一片妖艳的深红色。

都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随着夕阳的完全落下,大地逐渐被黑暗所掌控。

在泥水中走了一天的士兵们早已疲惫不堪,纷纷钻入各自的营帐休息。

可路强却怎么也睡不着,因为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而这种感觉是他从前不曾有过的。

倒不是他信不过斥候营的弟兄们,斥候营已经扩编,团主还是杨广汉,而且路强知道北府军的斥候都是军中精锐,按理说是不应该出现什么问题的。

那为什么还是心绪不宁呢?路强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其他士兵都休息了,路强和刘嗣女二人在营内巡视一圈后,来到营门处站定。

刘嗣女现在快成小山豹的专职保姆了,除了他,别人喂小山豹东西吃,小山豹却连看都不看一眼,这也是路强把他带在身边的原因。

纯黑色的小山豹爬在路强的肩膀上,眨动着绿油油的小眼珠,仿佛黑暗精灵,不过小家伙似乎也能感受路强心中的烦躁,不时地冲着黑暗中呲着牙齿,好像是在威胁谁似的。

“团主,弟兄背地里都说您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能帮我改个名字吗?”

刘嗣女一直很崇拜路强,而且还是那种毫无保留的崇拜,只要路强说的,他都会认为是对的。

刘嗣女的话象一道调味剂,让路强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

这小子在斥候营的时候,人家叫他刘老幺,而他的真名却叫刘嗣女,不论那个名字,听着都有些别扭,不过若说让自己给改名字,可真是有点高看自己了。

不过自己作为他们的头,也不能让他们小看了,顺势道:“那就叫刘嗣郎好了”

“嗣郎、侍郎……”

刘嗣女默念几遍,突然高兴起来,兴奋地道:“团主,你说我将来会做到侍郎那么大的高官吗?”

随即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除非团主当了天下兵马大元帅,出将入相,我或许还有希望,不然象我这样的寒族,想要当侍郎?做梦吧!”

这个刘嗣女有时候好像一点心机都没有,但路强知道这小子不简单,应该属于那种阴狠型的。

不过他是什么样的人不要紧,主要是对自己没威胁就行。

微微一笑道:“寒族怎么了?谁规定寒族就不能当官了?”

“团主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想逗兄弟开心啊?那个当官的不是上品士族中挑选出来的,象我这样恐怕连品都评不上,更别说当官了”

上品、士族、寒族!

路强想起来了,他前世看过一本小说,写的就是九品中正制,书中有一句话也说的特别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