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五庄观。

一名女道士走进道殿之中,对殿中正修行的镇元子跪下,然后恭敬道:“师傅。”

背对着那女道士,镇元子并未回头:“事情怎样?”

“正如师傅所料,清风已经离开观中,跟着她,明月也一同离去了。”

“那孩子……要不是有明月,还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离开。”

随着镇元子的轻叹,女道士不解道:“师傅,为何要特地将妄火无生阵特地和清风说明,让她明白那凡人所受的苦痛?还有清风会偷离观中之事,既已知晓,为何还要让她离去,还让大师姐暗中跟上?”

“只是不想让她欠太多,也让她不要再继续犯错罢了。”

凝望着那空荡荡,只贴有天地二字的墙,镇元子低声道:“仅是萍水相逢罢了。可那凡人不仅将人参果送给了清风,在妄火无生阵中受尽苦难时还任由清风调皮。”

“清风那孩子赤子之心,人对她一分好,她便对人十分好。若是三十日之期到,或者再几日那凡人死于阵中,清风才知道真相,悔恨会将她的道心毁了。如此,还不如早让她知道真相,避免陷得更深更好。”

“师傅英明。”恭敬地磕首,女道士却还有疑问:“可不是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放了唐僧?”镇元子摇头:“有因有果,这是天道。孙悟空盗了人参果是因,唐僧愿受三十日妄火无生阵证明自己有资格用命抵六颗人参果,然后去死,这是果。这是因果报应,也是唐僧自己的承诺,贫道怎会乱改?”

沉默一会,镇元子又道:“其实也并非无法更改,可惜唐僧自己拒绝了生路。”

“……?”女道士神色一动,不禁问道:“何解?”

并未隐瞒,镇元子叹息道:“本想着收唐僧为徒,教他道法。此举既能保全清风的道心,又可消除那因果(成了自己人,无所谓啦),可唐僧拒绝了。”

念起唐僧那句“我不用学什么道”,镇元子不由暗自摇头,低斥:“愚蠢!”

并未听见镇元子的那句低斥,得知唐僧必死的女道士感叹道:“可惜了。以凡人之身就可承受十五日妄火无生之苦,若是修道,准又是天仙……不,或许能更有道行呢。”

(去除三清、世尊如来、天帝这些规格外还有稍低一些的,大致——只是大致的级别:天地神人鬼。)

眼波一闪,出现微妙的情绪,坐于垫子之上的镇元子浮身转身看向女道士,无笑无怒,表情一如既往的清冷:“你似乎,很看重那唐僧。”

“并非看重,只是敬佩。那唐僧乃是凡人,却禁受住了身为地仙的徒儿也不能禁受的苦痛,多达十五日之久却为诉过一声痛,实在无法不令人钦佩。”知道自己师傅不是那种拘于小节之人,女道士笑道:“且并非徒儿一人,师姐妹们也都是如此呢。”

“是啊,可惜……”本还有些什么念想,可在唐僧拒绝学道,确定他必死之后镇元子就再没什么想法了。她重新回神,然后闭眼:“退去吧。”

“喏。”

……

一晃神,又十五日过去了。

结界消散,虚火消退,万剑消融,时隔一月,唐僧终于重见天日。

看着地上坐着,垂首不动弹的唐僧,一女道士出众,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然后说道:“三十日期限已过,唐僧,你可以起来了。”

清亮的枷锁碰撞声中,唐僧艰难的起身,清凉的风来了,吹开遮蔽他散乱的长发。露出那苍白的仿若死人的面颊,紧闭着双眼摇晃着身体向前走出一步,唐僧笑了起来,嘶哑着声音:“终于,要结束了吗?”

又一女道士向前一步,她脸上满是钦佩:“三十日已过,过了妄火无生之难,你已证明即便是凡人,你也有资格弥补你徒儿犯下的错。”

“证明这一点还真是困难呢。”十五天无吃无喝,三十天痛彻心扉,唐僧的身体早已濒临崩溃,再次摇坠这身体迈出一步,虚弱无力的感觉充斥全身,唐僧腿一软,就单膝跪在了地上。

不想挣扎着起身,他垂首轻语:“动手吧。那个女人呢?该不会,送我上路的是你们把?”

皆看了唐僧一眼,那些女道士面面相觑,接着有两人说道:“师傅在山顶,她在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