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药对钱若水的作用很小。前世受过严格训练的她,在潜意识里能很快地摆脱迷药对她的控制,在最短的时间清醒。而在方才杜恪辰与盗贼头目对峙之时,她便已经醒来。

她没有睁开眼睛影响杜恪辰的判断,因为她清楚在这种一触即发的状态下,被劫持人的清醒,是对被威胁人的无形压力,会扰乱他们的心神,以至于做出失控的决断。

然而,盗贼的目的在于粮食,无意与杜恪辰正面冲突。而从阵势上来,杜恪辰处于弱势,就算他有万夫不敌之勇,可此地并不是战场,他们是亡命之徒。所以,钱若水更希望杜恪辰静观其变,先答应他们的要求再说。

有夏辞西在,钱若水的希望变成可能。商人的圆滑在此刻发挥地淋漓尽致,他及时阻止了杜恪辰的不智之举。

钱若水松了一口气,她似乎应该感谢盗贼在这个时候出现,并绑架了她,她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脱身,而不用等回到凉州城,再另外策划。正好来个金蝉脱壳,夏辞西也不会因为参与其中,而留下蛛丝蚂迹。

那她现下应该与盗贼头目谈一谈,把他要的东西给他,让他放她走,然后消声匿迹,让杜恪辰以为她在逃离贼窝的时候,坠崖而亡。

可现下的问题是,她该如何跟盗贼头子说这件事,但这群人把她当成麻袋一样驮在马上,她连想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马队中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众人纷纷回头,钱若水头朝下挂着,只能依稀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似与满地素白融为一体,他拍马而来,那马通体雪白,如同翻云般气势磅礴。

人影渐渐清晰,可钱若水的视线却已模糊。

黑夜无边,他还是来了。

盗贼头子挥手示意马队停下,他折返回去迎上杜恪辰。

“阁下这是何意?”他的杀意已起,目光微寒。

杜恪辰冷哼,风鼓起他的大氅,统领三军的霸悍之气全开,“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把人留下,你要的东西三日后来取,二是我跟你走,把她留下。”

“倘若我不答应呢?”

“你只是想要一个人质,确保你能得到你要的东西。那么,这个人是谁,于阁下而言,都是一样的。”

盗贼头子盯着他看了片刻,又回眸望着钱若水,笑道:“男人,女人,我还是选择女人。”

“那就把命留下,你要的东西,你一样都得不到。”杜恪辰的刀已出鞘。

盗贼头子把钱若水抓过,挡在身前,刀刃架在她纤细的脖颈,“我可以先杀了她。”

杜恪辰不受威胁,上前几步,冷然道:“你不会,因为你需要人质,确保你能得到的东西。你没有囤够过冬的粮草,你这些兄弟都会挨饿受冻,一条人命和你这次兄弟们的命相比,你应该有更明智的选择。所以,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你只能把她给我,我也会给你想要的,而不是在这里看着你的兄弟死在我的刀下。”

“我兄弟多的是,不在乎这几条命。”

“你在乎。”杜恪辰当众戳穿他,“你在乎,所以你才会只要粮食,你怕造成伤亡,才会趁夜而来,不与我正面冲突。”

“就算你说的全对,我也不会放开她。”盗贼头子知道钱若水的重要性,哪里敢放,一夹马肚退至最后,“既然你这么想死,我无妨成全你。兄弟们,给我上。”

杜恪辰最擅长夜袭,因为黑夜之下看不到喷薄而出的鲜血,他可以冷静地杀人。经年累月的征战,让他对血有一种恐惧,那种恐惧不是害怕,而是亢奋,是无法停止的杀戳。黑夜可以帮他找回理智,可以克制他疯狂杀戮的**。

而今夜,他也是冷静地面对对手,可手下的刀,却没有半分的迟疑,刀刀毙命。

他是天生的战神,他是浴血的勇士,他是为她而来的狂徒。

盗贼一个又一个地倒下,那些身形高大魁梧的胡人,似乎没有任何的抵抗,就这样倒在雪地里。

那盗贼头子用胡语对手下不知道喊了一句什么,剩下的八名盗贼下马持刀,排成一列向杜恪辰奔去。刀光闪闪,在暗夜中发散着可怖的光芒。

钱若水暗叫一声不好,他们要袭击。

八人齐发,杜恪辰难免顾此失彼,却没料到,八人的身后横着一条带刺的铁链,那是两军对阵时用来对付敌人的战马。他来不及做出防范,失了前蹄,他摔落在地,被团团围住。

他挺身而起,正欲发动攻势。

突然,一阵破空声传来,他侧身躲过一支暗箭,可右腿却被人刺中。

雪地里猩红的鲜血,如同雪中红梅,一点一点绽放晕开。

右腿是他攻防的弱点,一旦他的攻势打开,就会在右腿处留下一处致命的攻击点。但是,这一点除了与他长期对练的叶迁、王赞以及褚传良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而在狼口关一役中,他所受的一箭也在这只腿上,这也造成了他无法弥补的攻防缺陷。

“走。”盗贼头目也不恋战,见好就好,只剩不足十人的马队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奔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