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恪辰立刻把如意抱得更紧,紧张地问他:“平安怎么了?”

他到过出云山庄,看到才四岁大的平安独居一个院落,日常起居都是他自己独立完成,院中虽有侍婢奴从,却没有近身服侍,只有平安吩咐,他们才会上前。到了宫里,平安也是这般独立,半点大的孩子,穿衣吃饭都是自己完成,自己呆上一整日,除了看书也不与旁人说话,性子古怪。他还特地让太医瞧过,太医说并无异样,只是少言寡语。先时,因为急于带钱若水回去,而忽略了平安,如今想来甚是忧心。

“平安的饮食起居都是和娘娘分开的,有一回娘娘发现他不吃胡萝卜,非常生气。隔日,她就厨下把胡萝卜切碎,就是那种切成丝之后再剁的那种碎。”王赞不会做菜,只能尽力去形容那种让人迷乱的感觉,“就像是剁肉泥,你们懂吧?”

杜恪辰和庞统听得出神,点头如捣蒜。

王赞继续说:“然后把胡萝卜泥加到各种菜色当中,包括米饭,甚至还加在面条当中,做成胡萝卜面。”

杜恪辰听得头皮一紧,眼前似乎出现一片胡萝卜色的菜。

“平安开始是拒绝的,可娘娘对他说,要是不吃就没有饭吃。那一日三餐,所有的菜都是一样的,全都加了胡萝卜泥。平安被饿了一整日,到了半夜,他实在忍不住,不管是什么他都吃了。”

杜恪辰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完全可以体会平安的痛苦。因为,他也不吃胡萝卜,都是儿子肖父,这点平安倒是像他。

“但这还不算完,莫要以为平安吃了那一顿,娘娘就会饶过他。自那天之后,平安吃了十日的胡萝卜泥。”王赞十分心疼平安的遭遇,可钱若水那般强势的人,谁也不让插手,秦仲卿就此事与她发生过激烈的争吵,都被她喝斥回去。

“这件事情之后,平安再也不挑食了,什么都吃,只要是煮熟的,只要是没坏的,他都吃。”

杜恪辰抱紧如意,“如意是女孩儿,佛儿应当不对这般对她!”

庞统和王赞给了他一记同情的目光,可又不敢太明显,毕竟是君臣,不能让他太难堪。

自从听说了这件事,杜恪辰更不轻易让钱若水带如意,如珠如宝地抱着,就算是处理公务也带在身边。

中间隔着一个如意,钱若水想与杜恪辰亲近,也总是找不到机会,如意就好像是他身上的一个装饰物,不会轻易离身。

可现下却不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候,金镛城发现数十名身份不明的客商,潜伏于景德宫外。因金镛城是往来要冲,平日进出的百姓很多,但只要稍加观察,就会发现其中的蹊跷。

守城的是骁将卫和钱若水从各处调来的死士,这些死士平日都是分散在云氏商社之中,识人的本领在行商的过程中早就练就火眼金睛,从这批客商一入城,便被他们盯上了。

“你确定没有看错?”钱若水又问了一句。

何风睨她,“不确定的事情,我又何必跟你说。”

钱若水甚为苦恼地说:“看来是快瞒不住了。”

何风哈哈大笑,“孩子也生了,毒也清了,你也该活动活动筋骨,总不至于要在金镛城过一辈子吧?”

“其实,这样挺好的。”钱若水柔柔一笑,“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总该安安稳稳地过以后的日子,相夫教子……”

话还没说完,何风已经笑抽了,“就你?还相夫教子,还是算了吧!”

“什么叫我就算了吧?”钱若水怒目而视,“我好歹也是世家出身,读圣贤书,八岁就掌了家,各种贤良淑德,我怎么就不能相夫教子了?”

何风看着她眨了眨眼睛,“我觉得上皇比你有这方面的潜质。”

钱若水转过头,杜恪辰抱着如意在廊下赏雪,他喃喃低语,不知在说些什么,声音极低,听不清楚,一副慈父的模样。

“他这样不好,会把孩子惯坏的。”钱若水嫌弃地摇头,“不过也该准备回京了。”

“想过怎么回去吗?”何风问她,如今大魏各城的盘查甚严,太皇太后并不愿意看到她回京,虽然给了她太后的头衔,可想要她性命的决心也是无比坚决。

钱若水眸中含笑,笑中带着一丝凉意,唇边的笑意一点一点敛了起来,“早就想好了,只能京里的消息。可咱们这位上皇,估计还要看心情。”

杜恪辰意识到钱若水正在看他,倏而回眸,与她目光交汇,温柔缱绻。

是夜,如意入睡后,钱若水披了外袍去书房。她最近连抱都没抱过如意,杜恪辰一个人包揽了全部的事情,因月中她仍在服药调理,连喂奶这种事情都不必她亲历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