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冬月祭礼过后,京城中人心惶惶,支持太皇太后一系的朝臣和世家纷纷关门闭户,有极个别的人混水摸鱼,想要一走了之,可遍布京城的宿卫军和牙门军都已经换成杜恪辰的人,还有便装的羽林卫穿梭于京城的大街小巷,想要逃出京城简直比登天还难。

杜恪辰故意不发落他们,拖延着时日,只派人看着他们,他则在宫中与钱若水花前月下,连朝政都是由平安与简飒、顾征等人商议解决。

平安年纪尚小,虽然有简飒和顾征等一帮人,还有官复原职的管易,但他们商议之后,总要再让杜恪辰过目才会拟旨下诏。

一次两次的话,杜恪辰倒也没有拒绝,要是捧着一撂的奏章过去,他会当场甩脸,看都不看,只让他们自己去办,连钱若水劝也没有用。

后来有几回,简飒直接把拟好的旨给钱若水过目,让她在杜恪辰面前提一提,钱若水是应了,可杜恪辰一听是朝政,就装睡过去,俨然把自己当成太上皇,不是当成太上皇,他就是太上皇,他就是能任性。

“你不是想让平安自己处置太皇太后吧?”钱若水观望了几日,深深觉得这个当爹的不太靠谱。

杜恪辰在练枪,数九寒冬的天气,他在雪地里练得满头大汗,单衣已然湿透。

钱若水拿大氅盖住他,“先把湿衣裳换下来,不能马上沐浴,否则湿气入体,老的时候会有老寒腿,而你本身腿有旧疾,就更马虎不得。”

“你又开始嫌弃我了。”杜恪辰听话地离开地雪地,进了宫室。殿内温暖如春,宫人们上前要帮他更衣,被他挥退,展臂等着钱若水。

钱若水无奈,怕邪寒入体,只得上前帮他更衣,“我方才说的你可听到了?”

他目光关注,落在她娇嫩的双唇上,心下一动,俯身下去,轻轻触碰,“你说什么了?”

他的长睫抖动,拂过她的脸颊,微痒,“我说……”

刚一开口,便被他掳了个正着,呼吸相融,唇舌交缠。

“说什么了?”他松开她,她的手不知何时已攀上他的脖颈,他玩味地看着她酡红的双颊,曲起手指轻抚上去。

钱若水踮起脚尖,“我也忘了。”

一时间,殿内的温度陡然升高,杜恪辰换下的衣裳被扔在脚边,钱若水手中干爽的新袍也掺杂在一起。

这就是杜恪辰美好一天的开始。

用过早膳,杜恪辰重又提起方才之事,“母后的事情,就暂且这样吧,移她出宫也是麻烦。你想想,你我在金镛城可占山为王,她若是与慕容部族有私,也不是可能办到,到时候失去掌控,未免又是一番波折。不过留在宫中,事事都在眼皮子底子。平安还小,不能兼顾的地方太多,你帮他看着便是了。”

“为何是我?”钱若水不解。

“因为我是太上皇,我退位让贤,就不想再理朝政。”杜恪辰答得冠冕堂皇,“而且,我还要带如意。”

钱若水皱眉,“你过分了,平安过了年才六岁。你想想你六岁有时候在做什么,指不定和管易在那做什么阴损之事呢!”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我何曾做过阴损之事,不过就是淘气些罢了。再说了,哪个男孩年少时不淘气的。”杜恪辰抬手沏茶,他半生戎马,少时在北境多年,熬过严寒,却依旧不善饮酒,常被说是一介武夫的他却爱饮茶,茶是风雅之物,他常饮却不会沏,举盏的手微微抖动。

“子初就不淘气。”钱若水答得坦然,很自然地接过他手中茶盏,莹白的指尖与白瓷相得益彰,“因为淘气的都是我,背黑锅的人都是他。”

杜恪辰意外地没有生气,端起茶饮了起来,反而问道:“你和简子初青梅竹马,他也曾背叛过你,甚至伤害过你,为何你还这般相信他,甚至把平安交到他手上。你就不怕简子初挟天子以令诸侯,暗中夺了朕的江山?”

“简家是什么门第,你难道忘了不成。简家在立朝之初便是四世三公的门第,前朝时风光无限,即便是位高权重时,都没想过取而代之,又如何会在这等中兴之初起了异心。况且,子初所谋不过是简家的中兴,如他这般有着强烈目的性的臣子,没有什么不好。”正因为是青梅竹马,钱若水更加了解简飒,也更能轻易地原谅他在西北时所做的一切,虽然可恨,可毕竟是情有可原。当时,她在凉州,只是厉王侧妃,简飒将她视为前进道路上的垫脚石,无可厚非。她欣赏简飒的一点,就是他的识时务,在有些人看来是卑劣无耻的表现,可在她眼中却是人之常情罢了。

“依你看,顾征为人如何?”

“不熟,但知道他十分了得。”

钱若水与顾征不过数面之缘,在她的记忆中,顾征不过就是世家口中的一个传说,口耳相传,未嫁时见过一面,觉得不过耳耳,但这并不妨碍顾征成为大魏朝历史上最年轻的吏部尚书。吏部掌百官事,除了过人的手腕,还要有识人的本领和长远的谋略,而顾征能与简飒交好,从某一方面就已经说明了,他与钱若水有相同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