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境还没有任何军报传回来的情况下,能让杜恪辰如此郑重其事地决定出征,一定是发生了极严重的事情,他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为平安安排辅政的班底,又特地去了一趟钱府,相信所托之事也是为了大魏江山的稳固。

而这一次,他这么急地逼陈少严出手,好有一个借口将他诛杀,也是为了能尽快处置太皇太后一党,斩断太皇太后的臂膀,却不置她于死地。母子虽不连心,但到底是帝王家,再多的龌龊,也不能亲手诛杀自己的母亲。

于是,钱若水大敢猜测,冯琰叛了。

其实只要把诏书留在大魏境内,饶是他慕容鲜卑再兵强马壮,也绝不可能攻城来抢,而最大的可能就是这十四城已经丢了。

“这也是我没料到的,冯琰跟了我那么多年,从我入征北军的时候,我还是他帐下的小将,跟着他出生入死,他甚至还救过我的性命。”谁都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尤其是身为皇子的杜恪辰,少年意气,勇者无畏,难免会自不量力,自恃过高,鲁莽行事。“他在土门关守了多年,早就该调回京城或是在偏安的城镇任一方守将,可当时又将他调至北境,一呆又是五年。边关清苦自不必多说,他有叛心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他有难处应该与我商量,而不是……”

钱若水弄清楚来龙去脉,神情陡然一松,旋即想起他要亲征,又有些惆怅之意,“现下追根溯源也没有意义,幽州十四城已然丢了,必然是要拿回来,不如让冉续北征,西北还有田仲……”

杜恪辰不得不实话实说,把匈奴侵袭西北的局面也一并说出,“如今是谁也调不得,南境的兵马擅长水战,无法适应北方的严寒和干燥。唯今之计,只能从并州、荆州、益州各调一万人马,再加上三万羽林奔赴北境。”

“六万人马?”钱若水苦笑,“幽州十四城的守军加起来一共是二十万,慕容部的人马也有五万,你区区六万人马如何应付本就擅长在北境作战的征北军和拥有精锐轻骑的慕容部。骁骑营就算是倾巢而出,也未必能大获全胜。”

杜恪辰拉着她坐下,安抚道:“再艰难的情况我也遇到过,没有什么可怕的,六万对二十万,也不是全无胜算。冯琰虽降,但他麾下的二十万人不见得人人都跟他一个心思,主帅叛离,他们也有自己的选择权,毕竟他们的亲人都还在大魏。”

“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冯琰将军的妻子蒋氏似乎是大理寺卿蒋松的妹妹。”

“没错,正是蒋松的亲妹。”

“既是出身世家的女子,还有家族的荣耀需要捍卫,她跟着自家郎君叛了,可曾想过蒋家以后的处置?还有冯琰,虽说他出身寒末,蒋家能将嫡女下嫁必是对他存了希望,他这一走岂不是让蒋氏有家归不得。”钱若水对蒋松的印象深刻,他是夏辞西的岳父,一个女儿所嫁非人,而听说杜恪辰离京后,他还真把另一个女儿嫁到了柳家,如今柳家又将面临家破人亡,现下他的妹夫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可能是他的女儿天生有克夫命,一个个都没有善终的命数。

如意的哭声从隔间传来,杜恪辰当即起身,外袍也没有披,便冲了出去,嘴里还念叨着:“谁又不给我女儿吃饱了,这大半夜的也不让她好好睡觉。”

钱若水哑然,拿了两件外袍,慢悠悠地踱过去。

杜恪辰已将如意抱起,低声哄着,时不时还扮鬼脸逗她,小家伙眼睛睁得很大,看着她爹奇怪的表情,小嘴一撇,竟又哭了起来。

她爹束手无策,问她娘:“为何一直在哭?”

“不是饿了就是拉了。”钱若水到底还是比他有经验。

杜恪辰恍然大悟,把如意交给乳娘,“去看看是不是拉了。”

乳娘这才领命抱着如意下去,心道:方才就是想先确认一下是不是拉了,可上皇一来就把孩子抱去,无从下手,还是太后厉害,一句话就能搞定。

如意很快抱了回来,小家伙是拉了,因为吃得太撑,一不小心一天就拉了好几回,眼下神清气爽地回到她爹的怀里,很是惬意地打了个呵欠。

“我觉得如意像你。”杜恪辰看了半天她的小表情,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这眼睛和你一样,嘴巴也一样,就是鼻子不太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