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娘手忙脚乱地抱开如意,给她垫好尿布,又让宫人去取平安的干净衣裳过来给他换上。等收拾妥当,如意又哭了,平安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站在榻前看着如意哭皱的小脸,想起方才她笑得灿若艳阳的脸。

最终,还是把她抱起来。

钱若水醒来的时候,听不到如意的哭声,披了外袍走出殿去,在殿前台阶上看到一袭常服的平安抱着如意坐在冰天雪地之中,沐浴着雪后初霁的阳光,平安轻哼着歌谣,听不出是什么曲子,如意咯咯发笑,小手伸长挥舞着。宫人们远远地看着,似乎不忍破坏此时的静谧安宁。

平安一向懂事,与钱若水这些年的冷淡相待不无关系。兴许是因为母亲的不闻不问,让他变成比同龄的孩子早熟,也更有自己的主见,才让他能更早地胜任皇帝这个角色。可普通人家六七岁的孩子正是顽性正浓的时候,没有几个坐得住的,哪里还会抱着妹妹坐着晒太阳,无一不是把妹妹扔开,找年纪更大的孩子嬉闹追逐。

平安下意识地回头,与钱若水温柔的目光相遇,他毫不犹豫地移开目光,转回头。

钱若水清咳一声,走上前去,“以后你父皇出征,妹妹就你自己带着。”

平安猛地回头,提醒她:“母后,儿臣还有朝政要处理。”况且,带孩子不是她的份内事吗,怎么变成他要带孩子。

“你抱着挺像那么回事的。”钱若水坚决不能承认自己不会抱孩子,“你就带着妹妹处理朝政吧!”

“啊?”平安眼睛瞪圆,“母后……”

“母后很忙。”钱若水说完便快步离开,关了寝殿的门,大口大口地呼气,生怕了让平安看到她的心虚。

这时,一具温热的身躯缠上来,气息灼热,“我看到你欺负孩子了。”

钱若水胡乱挣扎了两下,彻底放弃,“我没有。”

“你这样对平安不好!”

她的黑发披在肩上,眼睛无辜地眨动,水汪汪的一片叫人忍不住地陷下去。

杜恪辰亲吻她的嘴角,“哪有你这么当人家母亲的!”

她扬起头,“谁让人家父亲要离开了。每次都是这样,有了孩子就不见爹。”

“对不起嘛!”他的长臂搂住她的腰,向他拉近,声音低沉沙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这是最后一次。”

她的粉拳落在他胸膛上,轻柔的力量勾出他的心火。

“你呀,不能给孩子这么大的压力。”杜恪辰无奈的语气中带着隐藏不住的宠溺。

“再大的压力比得过江山万里吗?”钱若水针锋相对,手掌沿着他宽阔的肩膀攀上他的脖颈,柔情似水地抬眸,“你这一去,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平安肩上的担子比谁都重,把如意交给他带,他才会有休息放松的时间,才不致于绷得太紧。”

杜恪辰遂把蒋青彦长子入宫的事和她说了,“每个皇子年少时都是有伴读的,平安刚回来的时候,我一时没挑到满意的。”

“那是平安的事情了。”能不能被平安选上,那又是另一件事情。

屋内的温度随着二人身体相贴而渐渐升高,杜恪辰也不再说平安,打横将她抱起,朝卧榻的方向走去。殿外,日头高升,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元月里日夜颠倒,直至初八平安开印,杜恪辰才算是真正地回归正轨,只有钱若水一人还是随心所欲地过自己的日子,没有因为临别在即而所有改变。

蒋青彦也在初八这一日把儿子送进宫,杜恪辰一早便去了京郊的西山大营练兵,他便带了儿子去了含元殿面见钱若水。

钱若水刚起,早膳也没用,又在翻账册算账,她给杜恪辰的是这些年云氏商社的盈余,她手头还有出嫁时钱忠英给的嫁妆,过年回娘家,钱忠英又把母亲当年的陪嫁给了她。她这才知道,她出嫁时,钱忠英怕她的嫁妆让人惦记了,或是她不有继续和杜恪辰的生活回了建康,起码还有云氏的嫁妆可让她下半生衣食无忧。这样的安排不可谓不贴心,如今已然没有回头路了,钱忠英便把嫁妆统统都交还给她,让她自行处置。

她一起床便在这清点盈余,不禁咂舌,看得出母亲当年的嫁妆还是挺丰厚的。其实,她懂钱忠英的意思,府中已有了嫡子,将来是要继承钱氏,不能让云氏的嫁妆交到旁人手中,这边钱若水又生下一女,这是要给外孙女未来当嫁妆的。

蒋青彦的儿子和他长得并不相似,和有过数面之缘的许氏也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但看得出都是挑了父亲的优点,长得极是清秀,五官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舒坦,没有突兀的棱角,小小年纪就懂得收敛锋芒,这一点和平安十分相似。

“叫什么名字?”钱若水托着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