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已经很久没有添丁的喜事了,这事传到老夫人严氏那儿去的时候,严氏总算是有了一点笑容。

“府里头好些日子没什么喜事了,这倒是好事。”严氏靠在迎枕上假寐,晚玉拿着小木槌给她捶着腿。

“奴婢可要恭喜老夫人了。”晚玉笑道。

严氏笑了笑,“就你这嘴甜。”

严氏说着便又问起郑福毓来,晚玉答道,“听徐嬷嬷说,已经好些了。”说罢,她看了一眼严氏,严氏还是阖着双眼,她才接着说道,“不过,昨个儿五公子去看三姑娘了。”

严氏蓦地睁开眼,“五公子?”

“是的。”晚玉低下头答道。

严氏的脸立马就冷了下来了,“谁叫他去的?”

“陈姨娘在服侍大夫人,本该是陈姨娘过去的,但是陈姨娘在大夫人那头移不开身,才叫五公子去的。”晚玉手中的动作不停,将徐嬷嬷说的话说给老夫人听。

严氏不喜这个孙儿,这是郑府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也因为老夫人这层关系,所以这位五公子在府里头也跟着不受重视,不过这五公子为何不得老夫人喜欢,这其中的原因,她们这些做奴才的不知道。五公子也知道老夫人不喜他,但是每日还是毕恭毕敬地来请安,请了安便走,极少在府里晃荡,即便是逢年过节,也是极少看得见他的身影的。

“哼。”严氏哼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晚玉用余光看了老夫人一眼,见老夫人又阖上了双眼,才放了一颗心下来。

第二天郑浩之来请安的时候,严氏破天荒地将他留了下来。

郑浩之今日穿的一件深紫色地直缀,腰间挂着一块玉,瞧着质地上乘,上面刻着一条鲤鱼。

“你知道我今日为何将你留下来吗?”严氏看着下面站着的少年,他个子很高,身子却十分单薄,她捻着手中的佛珠,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威严。

“知道。”他答了一句,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渐渐握成了拳,他自小就知道祖母是不喜欢他的,所以他从来不像其他兄弟姐妹那样去亲近祖母,甚至请安,他也知道祖母不愿见到他,但是他依旧每天去,每天都是最早的那一个,请过安后从来不会留在这儿。

已经十六年过去,少年已经长大成人了,但是不管郑浩之做什么,严氏都不会满意,他的心机深沉,她是早就知道的,三岁看到老,这个孙子,她自小就没有半分的喜欢。

“知道就好,毓姐儿是你三妹妹,以往她小,确实是做错过事,但是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严氏冷声道,这个孙子到底在想什么,她看不清楚,但是这个孩子,以后不会是什么好人。

“孙儿知道。”他答道,慢慢地松开了手,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你知道就好,也不是祖母拘着你不让你去看毓姐儿,但是你心里也要清楚,即便毓姐儿以往做了什么错事,那也是你妹妹。”严氏沉下了声音,眼里一片冰凉。

“是,三妹妹一直都很好。”

严氏看着他,以往他来请安,她从来没有拿正眼瞧过如今一看,竟然不知道他已经长的那么高了,生的和郑凛有几分相似,面容俊秀。再看他穿着的衣裳半旧不新,还有些不合身,她才道,“你二婶上回差人给你量了身子罢?”

“是。”郑浩之点头。

“这后头的天气凉了,再多做几身衣裳。”严氏说道,不知这话是对身边的几个丫鬟吩咐还是对郑浩之说的。

郑浩之说了一声“谢谢祖母”,严氏便挥手叫他退下去了。

兰桂园外头种了桃树,桃花只剩下几朵了,树上的果子还没有掌心那么大,但是不知道有哪些贪嘴的下人,已经摘过了许多个了,而今只剩下零星地几个未熟透的青桃挂在枝头,他站在桃树下看了一会儿。

祖母上一回留他在兰桂园,他还记得,就是他不小心撞到三妹妹那回,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记得那般清楚。他冷笑一声,终是将心中的万千思绪压了下去。

蒋家那边来了信,说是那位姑姑已经进京来了,福毓喜不胜言。

“哎哟我的姑娘,您可不要下床。”徐嬷嬷一见穿着白色中衣带着金色护额的姑娘正掀了锻被预备下床,徐嬷嬷连忙拦了下来。

“什么时候进京的?可是来了没有?”

“姑娘放了心罢,林嬷嬷已经派人去接了,您好生歇着。”徐嬷嬷将她按下去,“夫人那头自有林嬷嬷,姑娘不必担心!”

这盼了许久的人,总算是盼过来了,哪里有不喜的?

这请姑姑的事儿,福毓早先就同严氏说过了,严氏那头得了消息,也是一直等着这位姑姑过来。

这病了几日,福毓也清减了不少,但是也清静的多,至少也不用和几个姐妹装模作样地绕弯子说话,倒也是奇怪,那回尤晚晴来过一回,说是寻她有事,但是昨个儿过来瞧她的时候倒是什么都没有说。

请来的姑姑是午膳过后进的国公府,福毓被徐嬷嬷拘着,只有时不时打发人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