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年前回京的消息是夜里传信鸽回来的,襄老王妃喜的是晚膳时多用了小半碗饭。

这襄王回府,有人喜有人忧,消息传到顾怀慎那儿时,他刚好临摹了一篇《逍遥游》了。

他自顾自地研了墨,沉默了一会,说道,“郡主知道消息了?”

小厮一愣,郡主自然是知道的,这王爷回府那是多大的事儿啊,郡主是王爷的女儿,哪里有不知道的道理?

“回世子,郡主已经知晓了。”那小厮小心翼翼地回话。

研磨的手一顿,终是放了手,对小厮摆了摆手,说道,“本世子知道了,你下去吧。”

得了令的小厮,立马弓着腰退了下去,走时拉上了门。

他和月和幼年丧母,是老王妃一手带大的,母亲走时,他已经知晓事理了,月和那时候还小,后来父亲娶了母亲的庶妹,月和是哭闹着不允的。其实母亲在世时,两人也关系不睦,父亲不喜他和月和,也是有原因的。

月和和父亲本就不亲厚,因为小林氏,更是闹得很僵,不过好在月和定了亲了,及笄后出嫁,就能离开王府了,加之有王府庇佑,日子也不会差。

他站正了身子,看着窗外,大雨下了几日,已经停了,这时候天儿才真正地冷了下来。

他将手放在桌上的那块粉色的布上,轻轻摩擦着,从那日起,他好似是对郑福毓起了心思,没回遇见,给他的都是不一样的惊喜。

其实像祖母说的那般,娶她,也再好不过了,至少,他不会像父亲那样,他会敬她,爱她,保护她。

他微微用力,便将布抓了起来,像是一片羽毛一般挠着他的心。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觉得滚烫异常,喝了一杯放凉了的茶,才缓缓将他心中的燥热压了下去。

*

几个丫头进院的时候,陈姨娘满心欢喜。

这几个丫头都是她挑选的,四个十二三岁的还有四个小一些的做洒扫丫鬟,都生的清秀可人,身段玲珑。

郑浩之刚从外头进来,便看到了满屋子的莺莺燕燕,不由得皱眉。

“五公子来了!”陈姨娘一见是她过来了,立马起身过去,跟在后头的七八个丫鬟也跟着见礼。

“这是姨娘亲自挑的丫鬟。”陈姨娘指着那四个年纪大些的说道,那四个清秀丫鬟立马低下了头,用余光去打量面庞清隽的五公子。

早先陈姨娘就对这几个丫鬟说了,要好生伺候五公子,至于是怎么个伺候法,不必说,这些年岁大些的丫头也都明白。

郑浩之扫了那几个丫鬟一眼,说道,“我房里也不必有这么多人伺候着。”

陈姨娘一听这话便有些不虞了,这三公子比他也就大了不到一岁,那身边的丫头是成群的,她不希望五公子沉溺酒色,但是正是这个时候,身边总要用个女子吧?

“挑两个伺候你起居,其他的先留在外头。”陈姨娘语气强硬了几分,看着那四个丫头说道。

那几个丫头听到陈姨娘这么说,更是娇羞地低头了,知道自己要伺候的是解元郎的时候,她们心里不知多欢喜,

五公子如今尚未娶妻,做个通房丫头,那是极为好的了,要是得了几分怜惜,日后五公子娶了妻,要是被抬为姨娘那就更好了!

“就这两个罢。”他指了指离自己最近的两个丫头。

看他选了两个丫头,陈姨娘面露喜色,又对那两个丫头交代了几句,喜滋滋地回去了。

郑浩之送走了陈姨娘,便抬腿进屋子,两个丫鬟跟在后面。

两个丫鬟正欲进门时,郑浩之回头看着两个丫鬟,两个丫鬟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红着脸低下了头。

“不必跟进来,我这里不用人伺候。”他声音略有些冰凉。

两个丫鬟一惊,而后委屈地看着郑浩之,声音娇柔,玲珑有致的身子微微发抖,咬着殷红的樱唇,美目中流转着绚丽的光彩,渐渐地升起了水雾,果真是柔美人,“五公子,陈姨娘......”

他看着两个丫鬟,眼神逐渐冰冷,“随你们,只要不进这屋子。”说完,他便朝里屋走了,丝毫不管后头两个声声欲泣地貌美丫鬟。

两个丫鬟红了眼睛,泪珠子就在眼眶里打转,门边的小厮也不忍心,毕竟都是两个柔弱的小丫头,只得压低了声音道:“二位姑娘先去歇着吧。”

他的身边,以往也是有丫鬟伺候的,待他年岁稍大了些后,就把这两个丫鬟赶到外头去了,屋里留了个小厮伺候,以往是他身份低下,这院子里的下人巴不得去服侍别人,如今见他出息了,一个个地都往他跟前贴,八个丫鬟?如今添给他,他用得着?以往就是这般过来的,早已经习惯了。

他坐在铺着一层极薄的小被子的太师椅上,吐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一闭上眼睛,他好似看到了祖母,又看到了她面上厌恶的表情,听祖母对身边的嬷嬷说他是个孽障,再睁开眼时,里面一片冰凉。

少年中举,理应是被捧着的,但是严氏也并不待见他,外人面前做足了面子,但是他自个儿的心里哪会有不清楚的?他放在衣靠上的手渐渐地握成了拳头。

他闭着眼睛思虑了一会,便听到外头小厮通报道:“三姑娘来了。”

这时他的眼神才柔和了一些,说道:“进吧。”

一会,门便被小厮推开了,走进一披着白色斗篷的少女,后面跟着一个翠衣俏生生的丫鬟。少女的身姿娇小,唇红齿白,这一身白色的斗篷衬得她肌肤如瓷,她手里抱着一个精致的暖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带着清浅的笑意。

“五哥。”郑福毓眯了眯眼睛,转着眼珠子四周看了看,“听说五哥这儿新添了八个丫头,怎么一个都不见?”她自进来,便没看见生面孔,院子里有两个丫头做着洒扫的活计,一看,就是原先在院子里伺候的丫头。

“你来就是为了看丫头的?”他将袖口的褶皱抚平,抬头看着她。

“一嘛是为了看丫头的,二是厨房里炖了鱼头汤,我想着五哥平日里看书,就叫丫鬟包了些过来。”她说着,便要身后的青柳将提着的食盒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