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龄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天还未亮。

守在屋内的大丫鬟绿柳已经熟睡,宣龄只听得见绿柳平缓的呼吸声。

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她清楚地记得自己被两个婆子按着,喝下了一碗□□,清楚地感觉到那□□吞噬她的五脏六腑的痛苦,她想叫,却发不出声音,就像是窒息一样,腥甜的味道再嘴里散开,后来呢?她一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守在身边的是大丫鬟绿柳。

她分不清楚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明明已经死了,但是现在,却又活的那么真实,一觉醒来,她回到了自己十二岁刚从拜访的外祖家回来染上风寒的时候。

这个时候的梁家,依旧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百年世家,那泼天的富贵,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这个时候,父亲还在,母亲还未因为被羞辱而自尽,兄长还未死在战场上,她,也还未被退亲,还未成为京城的笑话。

成亲的前一天,她被发现和一个陌生的男子赤身躺在一起,那个男子她根本就不认识,但是那个男子手上有母亲留给她的簪子,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名节,就算她再怎么解释,也是不会有人信她的,成亲的前一天,出了这档子事,当日就被退婚,她成为京城里的笑话。

她睁大了眼睛,在黑色的夜里,依旧什么都看不清,梁家这样平静的夜还能有多久?

现今,她才十二岁,这一年,她同兄长一齐去外祖家探亲,再回京上午路上染上了风寒,十多天来,一直被泡在药罐子里,每日饭前都是一碗黑色的药汁。每次喝药后,绿柳就会给她几颗酸梅吃。

她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困意很快就将她吞噬,

再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了,绿柳在外面不知和哪个丫鬟低声交谈着。宣龄皱了皱眉,这几日,她就极少下床,睡得骨头酸疼。

“绿柳。”她唤了一声,在门外的绿柳立马应了一声,连忙推门进来了。

绿柳人如其名,穿着一身翠绿色的衣裙。她是梁府的家生子,老子娘在梁府做管事,她长宣龄三岁,一直伺候着宣龄,为人忠心,只是不够聪明,她死后,也不知道绿柳过得怎么样了。

“方才是谁在外面?”宣龄问道。

“是三姑娘身边的巧儿,说三姑娘要过来瞧瞧姑娘,夫人说了姑娘在养病期间不得有人打扰的,奴婢便搬着夫人的话说了,可是巧儿一直不依不挠的。”绿柳面露难色。

“巧儿?”宣龄的视线越过绿柳,确实在外头还有一道桃红色的身影,“她都说了什么?”

“说三姑娘要见姑娘,奴婢一直追问,可是巧儿一直不松口,且夫人也放了话了。”绿柳答道。

三姐姐?她努力地回忆,上一世,三姐姐确实来找过她,是为了她自己的婚事,在她未回京之前,母亲给三姐姐定了一门亲事。到底是定了哪家的亲事,她忘了,她只记得三姐姐不满意这门婚事,求过母亲,但是母亲没有同意,三姐姐就来求她了。

在梁府,她和性子温和的三姐姐最合得来,所以,她当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三姐姐,病未愈,便带着绿柳去求母亲,母亲最后是同意了,退了三姐姐的婚事,那时候梁家还未落败,三姐姐后来嫁给了顺庆王做侧妃,就算最后到梁家落败,三姐姐也未受到牵连,到底是三姐姐得到了顺庆王的宠爱还是她过得太不好,宣龄不知道。

“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她说道,“想必是有急事罢。”

“姑娘,夫人...”

“母亲那边不用担心,既然是姐姐来看我,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她打断绿柳的话,时间刚好对的上,三姐姐应该就是为了退亲的事来找她的。

绿柳不敢说什么了,只好去外面通报。

不过一会儿,绿柳便带着一披着狐狸毛滚边披风的女子进来了,她打扮十分朴素,头上只戴了一支白玉兰钗子,清秀好看的脸因为冷风被吹的发红,但是这更为她添了一丝女子羸弱之美,这便是宣龄的三姐梁宣婷,白玉兰一般素雅的女子。

“五妹妹,前几日便想过来了,碍着怕打扰你,便想了又想。”梁宣婷微微皱了皱眉,走到宣龄床前的绣花凳子上坐下,面露几分担心之色,“这几日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三姐姐的关心。”她点了点头。

“姐姐也没什么好的送给你,知道你喜欢梅花,正好缝了个香包给你,今早让巧儿在院子里折了些梅。”梁宣婷淡淡笑了笑,对门边抱着一支花瓶的巧儿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