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空气都已凝结,凌钰渐渐闻到一丝酒气,能闻见,就代表她已清醒了一些。

只隔了一道车帘,没有距离,却是触手不及。

身后已经没有马蹄声响,凌钰已知那些随从都已被陆?支开。一道车帘,却不言不语,气氛颇为尴尬。

正在凌钰不知是当开口还是沉默时,马车忽然一个踉跄,紧接着便行得慢了。急忙撩开车帘,凌钰忙问:“怎么了,你没事吧?”她怕他出什么状况,毕竟他也喝了酒。

陆?依旧握着缰绳在驾车,头未回,只答:“无事,不要担心我。”

“我以为你喝了酒,会看不清前路。”

陆?轻轻一笑,“任何时候我都不会让自己醉。”

任何时候……凌钰突然想起在卞耶王宫中时他醉酒后对她的所为。没有解释,最后在她无言的委屈里,他只说是醉了。

沉默片刻,凌钰也笑了,“不会醉,却会骗人。”

“……”无言,马车再次行得慢了。

凌钰却是一怔:纵使很久不会见,纵使他们之间隔了很多东西,可是言语依旧如常。像最亲切的故友重逢,也像是就别的恋人再聚,出口的话很自然,不知不觉中都敞开心扉。

可是事实往往不是这个样子的。

陆?也懂,事实不是这个样子,他的声音渐渐沉了,“为何会在宴会上替我说话。”

“天子本就在为难你,戏子与王本就不可比拟,天子是存心……”

陆?将她打断:“你既然知道天子是有意为难我,就不应为我说话,更不应做他的女人——”沉沉的尾音散不尽,直直萦绕在凌钰耳中。飘开、回荡、又狠一撞,撞在她耳中,疼在她心底。

就是这样,他们之间就是这样,可以从局促走向宁和,也可以在瞬间从宁和走向硝烟。这样的一对男女是不适合在一起的!

“既然你不愿意娶我,不愿意真心待我,那从我离开卞耶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再没有关系。”狠一呼吸,凌钰说得绝然,“我嫁给谁,做什么,都不关你的事了。”

车速缓慢,骤然停下。凌钰身体猛一前倾,直直要飞出马车。陆?回身将她一把抱住,如铁的双臂紧收,“我从来不会想这样狠心的话会是你纪凌钰说得出来的。”

“可惜我只会说,却不会做。”挣脱这怀抱,凌钰厉喝,“你放手。”

刚刚是风平浪静,此刻却变成惊涛骇浪。

陆?不会听,反将凌钰握紧,“你说的也足够伤人。”

像是听到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凌钰笑出声来,“子陆,子陆,原来你也会有这一刻,原来你也会有被伤的一刻!”

陆?静静看着凌钰,在她大笑的眼眸中捕捉到她眸底一闪而过的悲悯。摇头,他也会痛,会难过。人是血肉之躯,会有情,会动情,也会受伤。从前的不说,一直的隐忍,却都会在遇上那一个人后瞬间改变。

“阿钰……”嘶哑出口,陆?捧住凌钰的脸,“不要这样笑,不要这样说。”她的笑已不是往日那个样子,隐约的悲伤藏在眼底,明明是笑,却深深牵动他心弦。

凌钰打掉他的手,别过脸,“不要你碰我,你这又算什么意思!”

“我只是不想你这样。”

“我怎样了?”凌钰冷笑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