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许芝不说,那么陆玦就主动让他说出来。

起身离开龙椅,陆玦道:“还是做好你京畿的事情,若无事就退下吧。”

“天子——”许芝急声一吼。

陆玦停下脚步:“还有事?”

许芝依旧是欲言又止,不知他想说什么,他踟蹰着道:“臣,臣……”

陆玦沉声不悦:“有事就直言,无事就退下。”

“……臣是有事。”许芝结结巴巴道,“臣有事想禀告给天子。”他四下里瞅着殿中没有宫人,于是垂着脑袋道,“臣做了对不起天子的事情。”

“什么事?”陆玦脸色凝重。

“臣经不住诱惑,收了,收了魏国送来的金银财宝。”

陆玦双目一沉,重新坐回龙椅:“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说起。”

“就在最近,臣,臣……怕天子怪罪,但是臣只是一时见钱眼开,还请天子一定恕罪啊,臣必当以死效忠以表臣的这份忠心。”许芝不住磕头,满脸忏悔确实不似假。

陆玦心中有气,虽然他也欣赏知错就改的人,不过还是不喜贪图钱财之辈。

“寡人不知道此事,你大可隐瞒,为何还要告诉寡人?”

“臣……”此刻,许芝又犹豫不定。

陆玦能知他的隐瞒会是比这私自收贿更大的事情,他沉喝:“快说来。”

“臣说,臣说。”许芝抬眼怯怯望来一眼,埋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天子,您亲自过目吧。”他跪行上前将信递给陆玦,“这是魏庭手下来送钱财时掉落的,臣想这件事太大,犹豫了多日才敢来禀报给天子……”

陆玦接过。拆开信,双目渐渐眯成了缝,最后狠狠将信纸揉入手心。他抬眸望住殿中跪地的许芝,声音沉得发怵,“魏庭狡诈之计,你竟然就信了?”

许芝惶恐不敢抬头:“魏庭派来的人临走时遗落的。这肯定是魏庭布置下来的任务,错不了。臣也不敢伪造啊天子……”

十月的太阳暖如春日,但殿中却冷得如置冰窟,陆玦沉声不语,好久后重新展开那张纸。

“逮捕梁肇启回魏,纪氏腹中乃梁肇启之骨肉……”清晰的字迹映入眼帘,陆玦黑眸一眯,撕碎了那封信扔进了烛台。信毁了,但是那些话都清晰地印刻在他心底。魏庭说凌钰腹中所怀的是梁肇启的孩子,他飞鸽传书下令要来人在卞耶散步谣言。玷污他陆玦的名声。

“魏国来人在哪里?”此时此刻,陆玦的声音沉若寒冰。

许芝的脊背更低了,身体就快要贴到地面去,“臣不能让他带着这个秘密离开,所以臣抓住了他,不过他最后自尽而亡了。”

沉默片刻。陆玦不屑冷笑:“这不过是魏庭的诡计,他用一封书信就骗了你,你就这般愚蠢!”他这样说着,强撑在桌案上的一双手却是颤抖而泛白。

“臣,臣臣开始也是不信,臣审问这个恶人,要他亲口承认夫人是清白的。但是他偏偏以绳自尽,这件事再无从证实了。”

“无从证实?这分明就是蓄意陷害!枉你是我顺远的武将,竟然如此无用。”陆玦在说蓄意陷害,可是他双眸分明闪烁,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心底在摇摆。

那一夜深巷中梁肇启强吻凌钰的一幕又清晰出现在他脑海中。那一日她被诊出有孕,他惊喜万分,却发觉她衣裙上有血,脚底有血,他知道她是去了天牢……

许芝惶恐道:“天子,臣糊涂,但臣绝非叛徒,臣已经将那几箱金银珠宝带来了,臣都悉数交给天子,臣请命去战场,就是想亲手杀死这个昏君啊。”

陆玦缓步走下台阶,一步一步走到许芝身前,他俯首一瞬不瞬望住许芝,“你说魏庭是昏君,那你信吗?”

信吗?许芝这才反应过来,双目闪过犹豫,随即肯定点头:“夫人或许不会背叛天子,不过,不过……”

这个男人太过老实,还不懂为人处世之道,他有话憋在心中不说会难受,几个“不过”连续响起,许芝还是犹豫着说不出话来。陆玦眸中利光一闪,双手紧握成拳。

“不过什么?”

“有一日……臣巡逻到城门外,夫人曾用玺令坐了马车出城,臣在城楼上瞧见……那车中似有一个男子,但臣也没有瞧清楚。夫人最后回来要臣不要告诉天子,臣想,夫人的事为何不能告诉天子,难道夫人在隐瞒天子什么吗。”

喉中似横生出一把利刀来,陆玦呼吸艰难,沉沉吐出几个字:“那一日是哪一日?”

许芝回忆着:“好像是,是……九月十日吧,记不清了,反正那一日天牢失火,夫人回城后臣才接到城门领的传话,任何人一律不可出城,那时臣还想亏夫人早一步,不然臣说什么都不会……”

“许芝。”

许芝的话还未说完,突然被陆玦唤住名字打断。

“臣在。”

陆玦凝他一眼,沉唤秦全进殿,“赐许将一杯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