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所愿,随棠绝不是动辄就莫名其妙吃前任醋的蠢女人,甚至她的心思压根就没往那方面去,她直接问萧钧默,“你觉得假如有一天到了对立面,林老师是会帮你,还是帮她父亲?”囡

萧钧默睨她一眼,“废话,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选谁?”

随棠没有答案,她低下头去,“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顿了顿,她反问,“换做是你呢?”

“我父亲吧。”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你认为就算你找了林老师,又有多少用?”

“哪怕是千万之一的用处,那也是用处。”

他在随棠背上轻拍了两下,“你别上心这事儿了,容易掉头发。”

“我也担心二叔。”

“他知道会很开心,没白疼你。”

两人面对面的,萧钧默很容易就凑上去亲了她的嘴巴,只是浅浅一下,随棠就把他拉开了,“感冒没有完全好,别给你传染了。”鲺

他挑眉,“I-don’t-care!”

随棠坚持,并且已经从他的腿上下去了,手里仍旧端着满满一盘子水果沙拉,“可我care。”

萧钧默笑着指向她的盘子,“生冷的东西要少吃。”

随棠小跑着去厨房关照那锅清淡的小米粥,脚步连同声音也都是欢快的,“知道了。”

几分钟后,林嘉瑜的电话如期而至。

此时随棠还在厨房照料她的小米粥,昨天下午到现在她都没有进食,是真的饿了。

萧钧默接完电话走到开放式厨房外的流理台前喊随棠,随棠转过头来,只听他说,“我得出去一下。”

随棠问,“去见林老师?”

他点头。

想了想他又问,“你要是介意我和她单独见面,要不然让她来咱们家?”

“我哪有那么小气,”

随棠笑着,一手拿汤勺,一手朝他挥了挥,“快去吧,正事要紧。”

萧钧默离开前捧着她的脸重重吻她,“不介意被你传染。”

……

临近中午,林嘉瑜站在父亲办公室门口,她再一次看腕上的表,她已经等了二十分钟了。

这种地方戒备森严,她来的时候差点没能放行,直到门卫确认了她是林书记的女儿。

走廊上很安静,放眼望去,那稀少的光线里,大概也就只有那几株植物盆栽是鲜活的。

林嘉瑜不喜欢父亲工作的地方,从小就不喜欢,觉得严肃,觉得不近人情,觉得会不知不觉间就使得她原有的快乐覆没下去。

终于那扇门开了,几个衣着深色西装的男人从里面出来,有认识林嘉瑜的人,笑着跟她点了下头算是招呼过了。

林嘉瑜看着那些人离开,她在进门之前听人在问,“那人是谁?”

“书记的女儿,在书记家里见过几次。”

“长这么漂亮……结婚了没有?”

“少打主意了,这种姑娘可不是你我玩得起的。”

……

林嘉瑜进了父亲的办公室,她随手关了门,也顺便问了一句,“爸你很忙啊?”

“还好。”

林瑞那双常年没什么温度的眼睛盯着手里的文件,抬头看了看女儿,总算露出些许笑意,先前的严肃也敛去不少,“长这么大,你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来我工作的地方,打算请我吃个午饭?”

林嘉瑜双手揣在风衣口袋里,笑着点头,“您要是愿意给这个面子,那当然是我的荣幸。”

“好了,不要和我耍嘴皮子。”

林瑞将桌上文件锁进了保险箱,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对女儿说,“四方阁的白灼虾你很爱吃,爸有没有记错?”

林嘉瑜故意皱眉,“天呐,那是林嘉俊爱吃。”

林瑞穿衣服的动作僵住,脸上有些尴尬,“……”

林嘉瑜噗嗤一笑,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跟您开玩笑呢,是我,爸您没记错。”

父女二人离开,林瑞的秘书随后替他锁好了门。

林嘉瑜开车,一路上林瑞一直在接电话,林嘉瑜看似认真开车,其实她的耳朵一直在注意父亲说话的内容。

他接了三个电话,其中一个提到了萧钧默二叔的名字。

他很警惕,哪怕在身边这个是自己亲女儿,他说的话都很隐晦。

这也没关系,林嘉瑜从没指望过能侧面从他这里知道什么,父亲这个人要放在古代那就是第二个曹操,疑心非常重。

林瑞在四方阁有固定的包间,父女两个到了之后就直接去了,点好了菜,林瑞这才正经问她,“平时你工作也很忙,今天来找我必定是有事,说吧。”

林嘉瑜也没打算跟他拐弯抹角,在他开口后,她沉默了

几秒便说,“爸爸,你说过你要萧家后悔莫及,其实就是指的萧建中这件事,对不对?”

“……”林瑞目中露出愕然神色,不过只一会儿功夫便消失了。

“为什么这么问?”

“很显然萧建中是被冤枉的,而有这么大本事能让他蒙冤,并且有足够理由要整他的,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林嘉瑜这么一说,林瑞就笑了,“萧钧默找你了?”

“找了。”

“女儿你也真够可悲,也就只有这种事,他才会找你。”

“这不重要……”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自尊!”

林瑞怒极,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林嘉瑜身子一抖,“他不想要你了就一脚踹开,现在有求于你随时随地想见你就见你?”

“我们是朋友!”

林嘉瑜怕父亲是一回事,她觉得有些事情必须要让他理清,“这都什么年代了,做不了夫妻这辈子就变仇人了?爸您也是公费留过学的回来的,怎么还这么迂腐?”

林瑞一脸铁青,“我看你是中毒太深。”

这时候服务员在外面敲门,要进来布菜了,林嘉瑜说了声请进,然后小声嘀咕,“随你怎么说。”

上完了菜,等到服务员都离开了,林嘉瑜这才开腔,“别找萧家麻烦了,我和萧钧默分手那就是我俩的事,不要牵扯其他人。”

林瑞给自己倒了酒,浅酌了一口,优哉游哉拿起筷子夹菜,“这些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妇人之仁能成什么大事!”?“爸……”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别惹爸生气,”

林瑞给女儿剥了一只虾,沾了海鲜酱油和芥末,然后放进她的小碗里,“好好陪爸吃顿饭,爸难得有这种时间跟你待在一起。”

林嘉瑜压根就没有食欲,她一想到无辜的萧建中极有可能会有牢狱之灾就于心不忍,“爸,可是我……”

“不想吃饭就去工作,把时间耗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这叫浪费。”

林瑞给女儿剥了第二只虾,放进她碗里后,不疾不徐的拿纸巾擦手,“嘉瑜,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野心的男人,都是窝囊废。”

……

唐悦如看着手里新织好的毛衣,一边想象着那个姑娘穿在身上的样子,脸上溢满了作为一个母亲才会有的慈爱笑意。

她捉摸着,前襟沿着纽扣整列镶嵌一排珍珠吧,棠棠穿着更漂亮。

唐悦莹抱肘站在她身后,以为她这毛衣是织给林嘉瑜的,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我说大姐啊,嘉瑜这都小三十了,你让她穿个鹅黄色的开衫毛衣装嫩吗?”

唐悦如呵呵一笑,回头看妹妹,“我又没说给嘉瑜。”

“那你花这么多心思和时间整这个,是要送谁啊?”

“这个……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唐悦如笑着把毛衣整齐叠好放进了防潮袋,想着改天去买些珍珠回来一颗一颗串起来再钉上去,末了再清洗一遍,等过年的时候,给棠棠……

唐悦莹眼珠一转,抱住姐姐的腰在身后笑,“瞧你这幸福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外面有了小情儿呢。”

“我的小情儿会穿这种衣服?”

唐悦如拍开妹妹的手,没好气道,“你看你年纪一大把了,成天就想写不着调的。明年就四十了,还不正经找个男人,你想一辈子当老姑娘吗?”

这时候门口传来林嘉瑜的声音,“妈。”

唐悦如这个时间段在家里看到女儿,惊讶道,“咦,嘉瑜你今天下午不用工作啊?”

“哦,我手里的事情做完了,就回来陪您。”

林嘉瑜看了一眼站在母亲面前的小姨,不太情愿的朝她笑笑,也没开口叫人,只径直走到母亲跟前,“毛衣织好了吗,我看看。”

她放下包,重新打开了防潮袋,一看见毛衣成品便笑着说,“真漂亮,我都要嫉妒了。”

唐悦莹忍不住问,“到底送给谁的呀,嘉瑜也知道,怎么就不告诉我?”?林嘉瑜背对着她,也没转过头去,眼睛只瞧着手里的毛衣,她心说随棠皮肤很白,这个颜色很适合她。

“你不是说你公司事情多?那还不快滚?”

唐悦如推着妹妹走到门口,“这里没你事了,你赶紧的忙去。”

“那我就先走了。”

唐悦莹看了一眼林嘉瑜的背影,对姐姐笑笑,然后离开。

等到唐悦莹走了,林嘉瑜这才转身,她对上母亲略显责备的目光,笑着问,“怎么了?”

“你是怎么回事,这几年对你小姨的态度越来越糟糕!”

林嘉瑜炸了眨眼,放下手里的毛衣,“哪有,妈你想多了。”

“你是我生的,你喜欢谁不喜欢谁,我会看不出来?”

唐悦如握住女儿的手,叹气道

,“我问了你小姨了,她说她没和你起过冲突啊,不知道你怎么就突然性情大变,叫你陪逛街不去,叫你去她家也不去,从欧洲回来给你带了你喜欢款式的外套,结果隔天就瞧见穿在你朋友的身上——嘉瑜啊,你是我女儿,她是我妹妹,你们俩就好像妈的手心手背,妈对嘉俊和棠棠的亏欠已经够多了,经常想着就睡不着,你说你和你小姨现在这样,妈这日子是不是更难过了呀?”

林嘉瑜淡淡的听着,末了让母亲坐下,好言好语对她说,“妈你真是想多了,我和小姨没有误会,我就是觉得她这么大个人了成天还这么幼稚,觉得看了烦,就不想和她说话。”

唐悦如闻言再次叹气,“哎,她那个人怎么说都不管用,长这么漂亮,也不是没男人要,一天到晚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好了,别再瞎想了。”

林嘉瑜笑着坐到沙发里头去,蹲在母亲背后,“织毛衣坐太久腰疼了吧?”

“嗯,疼。”

“我来给你捏捏。”

……

林嘉瑜回到自己卧室,一关上房门就窝在沙发里再也不想起来。

屋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屋外所有光亮,门一关,漆黑一片。

林嘉瑜在这深黑的空间里,抱紧自己膝盖的同时,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没有冲突,没有误会,可这不代表她不能看不起一个人。

三年前的某个凌晨,因国内的工作临时出了问题,她赶在那个时候中断了和萧钧默的旅行,把他一个人留在了意大利,自己先回了国。

也就是那天,她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和小姨一起出现在机场,虽然他们俩没有任何眼神交流,甚至视对方为陌生人,但是林嘉瑜记得,前些天母亲在电话里跟她提起父亲,说他很忙,说他去上海公干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她后来找了朋友去查,查到那两个人往返东京,也都是在同一个航班。

她查到的事情远远不止这些。

小姨住的那套公寓是父亲的;母亲每次介绍小姨相亲的对象是父亲让人打发走的;小姨爱心泛滥去日本孤儿院助养的六个听障儿童用的是父亲的名义,而孤儿院的登记却清清楚楚写着:林瑞和唐悦莹夫妇!

林嘉瑜跟他们跟到航海游轮上,亲眼目睹她曾经喜欢且尊重的年轻漂亮风情万种的亲小姨和她的父亲迎着海风热情拥吻,她背靠在那扇玻璃窗上,离他们不到十米远的距离,她听到小姨颤抖的声音在说,你知不知道我究竟有多爱你!

而那个低沉浑厚的男中音则回答:我当然知道。

那夜林嘉瑜哭着,捂着自己的嘴生怕发出声音被他们发现,她看到他们拥吻一路到了房间门口,看到他们忙着接吻连门都舍不得伸手去关,看到他们在不知道门没有关严实的时候搂着倒在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上。

男人和女人炙热的呼吸和喘息,小姨抱着她喜欢的男人,她快乐的笑声像少女一般动听,她在对她姐姐的丈夫、她侄女儿的父亲说:以后你老得走不动了,我就来给你当保姆,照顾你衣食住行。

然后,父亲那从未在母亲面前有过的宠溺声音在说:我哪里舍得?

……

林嘉瑜每每想起这些,整个脑袋就剧烈疼痛。

萧钧默说她父亲是个行事严谨到每一个细节的人,林嘉瑜完全承认,他和小姨这么多年了,除了她那次意外发现,还有谁知道?

外人眼里那个没有任何把柄可以给人抓的林瑞,单是他包~养~情~妇这一条,就可以让给他失去现如今手里所有的一切。

他所谓的男人的野心,是不是,也包括对年轻女人的渴望?

林嘉瑜恨他在婚姻里的不忠,母亲为了他受过那么多的委屈,他怎能视而不见?

林嘉瑜很矛盾,她恨着她的父亲,却又在内心深处依旧像个孩子似的爱着,眷恋着,归根结底,她要的只是一个完整的家庭。

可,她这么理智的人,也总会有不理智的时候。

婚姻里有人出.轨,有人背道而驰了,那么这个家,又怎会完整?

……

……

深夜,某地下赌庄。

林瑞换下白天那身庄重严肃的深黑色西装,身穿夹克衫和休闲裤,手里拿着一副好牌,唇角带笑看着对面的人。

程孝正这牌也不错,应该说他今天手里的牌都很不错,但他来此一趟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赢钱。

林瑞今晚赢了不少,其实他心知肚明,程孝正那个人狡猾着呢,嘴上说着“啧啧,谁的手气能和书记比”,心里却想着等那箱子里几百万现金全都易主时,他就要开口说他的意图了。

凌晨十二点三十,林瑞的随从把那一整箱的现金拿出去了,程孝正手一挥,他的助理也转身离开。

就剩他们二人。

林瑞拿热毛巾擦手,唇边的笑

意一直未散,在他眼里,即便程孝正的城府再深,手段再多,那也还是嫩了些。

“事情成了,必定还有重谢。林书记您应该知道,我程孝正从不会亏待替我办事的人。”

程孝正自来这地方开始,面前就一直摆着一盒古巴产的雪茄,这会儿他手里拿出一支,不时拿在鼻子前闻闻,说这话时,他清楚地看到林瑞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雪茄上。

懂行的都知道,这可是好东西。

而雪茄这东西,偏偏就像是林瑞的命一样,他自己也说过,钱,女人,雪茄,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