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贺夫人离开,云舒便径自出了皇子府,如今满府谁人不知道她是殿下眼前的红人儿,是以也都不敢拦着她,纷纷陪着笑脸将她送出去了府去。

她毕竟是言说养伤,如今腿脚渐渐活动开了,她便去了几趟药铺,抓了一些专治跌打损伤的药。

回到皇子府的时候,云舒便将那些药都拆了封,一一摆在了桌子上。

从中拿起一粒黑黑小小的药丸,云舒将其小心翼翼的包在手帕里,随后塞进了自己的袖管中。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转头看向了被她扔在角落里的那幅画,她的眸光不觉一闪。

那日从季明允的手中接下之后,她就不曾再仔细看过。

毕竟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那画中的女子都不像是她,反倒是想季明允想象中的女子。

想到这,云舒起身走到了书案之后,拿起那幅画放在手中掂了掂,她的眼中忽然极快的闪过了一抹寒芒。

一直到晚间,云舒都没有再出过屋子,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点的暗了下来,她的眸光却变得越来越亮。

待到亥时中,整座皇子府好似都安静了下来,云舒方才踏着月色缓步出了主院,一路奔着花园中而去。

沿路都没有见到一个下人,看来当真是时间晚了些,众人都歇下了。

谁知到了花园中的时候,竟连贺夫人都没有到!

见状,云舒微微挑眉,随后四下看了看,眼中不禁浮现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不料见到从假山后面走出来一人,身姿挺拔,倒不似女子的模样,及至那人走至云舒的近前,方才让她看清了他的长相。

季明允!

看着对方脸上明显的惊讶之色,云舒不禁冷声问道,“更深露重的,季公子怎么会出现在这花园之中?”

“在下……在下……”

一时没有想好要如何回答,季明允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便也同样朝着云舒问道,“那云舒姑娘怎么也在这儿?”

“贺夫人邀我来此赏月,我前来赴约,却不想她竟爽约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云舒的唇边忽然扬起了一抹森然的笑意。

听闻云舒的话,季明允的脸色顿时一僵,随后便转身欲走,谁知恰在此时,却见前方灯火大亮,脚步纷杂,似是有一群人赶来了这里。

瞧着这架势,季明允顿时便慌了神儿,他下意识的转身欲跑,却不料被云舒猛地扯住了衣领,“看来你也一样被蒙在鼓里呢!”

“你这话是何意?”

“不想死的,就照我说的做!”冷冷的丢给了季明允一句话,云舒便快速的往他嘴里塞了一个什么东西,随后便松开了他退到了一边。

还未等季明允出言询问什么,便见到林嬷嬷带着人气势汹汹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好啊,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好大的胆子!”一见是云舒和季明允同时站在这里,林嬷嬷身后的一名老婆子便语气不善的说道。

闻言,季明允还未来得及出言辩解什么,便见到云舒身形快速的闪至那人的面前,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见云舒行事如此猖狂,林嬷嬷那伙人一时被吓得怕了,便纷纷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指望着她能开口压住云舒。

“你这丫头,有话便该好好说,动手打人算是怎么回事?”林嬷嬷的心下虽然将云舒恨得牙根痒痒,可是面上却装的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打她算是轻的,再让我听到她说这样的话,可就不止是一巴掌那么简单了。”说着话,云舒还满眼威胁的瞪了那人一眼。

“简直胡闹,这皇子府上有殿下皇子妃,下有各位夫人,哪里轮得到你如此猖狂。”

“嬷嬷这话倒是说的没错,这皇子府里还轮不得她一个奴才当家做主。”云舒这话虽是在说方才那人,可是她的眼睛却一直在直直的盯着林嬷嬷,分明就是在暗讽她狐假虎威。

“少耍那些没有用的嘴皮子,将人给我捆起来。”

话落,便有几名身强体壮的老婆子上前,作势要将云舒和季明允绑起来。

“嬷嬷这是何意,也该将话说明白才是。”

“哼,你深更半夜的私会男子,竟然还敢让我讲明白,当真是不知廉耻。”林嬷嬷的眼中充满了鄙夷之色,语气中都带着对云舒无尽的嘲讽。

“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你哪只眼睛见到我私会男子了?”

“都已经被捉住了个现行,你竟还不承认,当真是个厚颜无耻的。”

心知云舒是个嘴皮子厉害的,林嬷嬷也不与她多做纠缠,而是直接朝着季明允喝斥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皇子府中行如此肮脏龌蹉之事。”

“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在下与云舒姑娘之间绝无半点苟且。”唯恐那群人往自己的身上泼脏水,季明允便赶忙解释道。

“既是没有私情,那何故深夜到此幽会?”

“嬷嬷明察,在下与云舒姑娘不过是碰巧遇见而已,何曾刻意在此约见!”

“都已经这么晚了,怎么那么巧你们两人都同时逛到了这里,分明就是一早约好的。”

“为何不会这么巧,嬷嬷不是也还没睡吗?”忽然,云舒在一旁抓住了话柄开了口,顿时堵得林嬷嬷一时语塞。

憋了好半晌,林嬷嬷方才咬牙切齿的说道,“若非听底下的小丫鬟说近来有人在花园中密会,我们也不会深夜埋伏在此。”

“哦?原来嬷嬷是有备而来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嬷嬷刻意在等着这个时辰呢!”

“你少和我耍嘴皮子,今日定要治了你的罪才行。”

说完,林嬷嬷便再次嚷嚷着让人将云舒和季明允捆起来,原本是打算暂且丢进柴房,明日再交给郑柔发落的,可是谁知云舒的态度却十分强硬的说道,“说到底,你也不过就是个伺候人的奴婢罢了,这皇子府中的事情几时由得你做主了?”

“你……”

“哪怕殿下不在,今儿这事儿也该由皇子妃或是郑侧妃来决断,由着嬷嬷你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怕是不合适吧?”

今日若是换成旁的事情也就罢了,云舒指不定就由着林嬷嬷去折腾,可若是当真被关了这一晚,那就算她和季明允本身没有什么,怕是也会传出什么了。

是以不管怎么说,她都不能顺了林嬷嬷的意。

“眼下都已经这个时辰了,主子们早已歇下了,你还偏要闹什么?!”

“这可就怪不得奴婢了,若非嬷嬷定要无赖我的声誉的话,我也不会急着要见侧妃,嬷嬷您自然也可以不予理会,可是我这人脾气不大好,待会儿若是一不小心再伤了谁,可就不是我能保证的了。”

说着话,云舒的眼中不觉闪动着一抹幽光,令原本站在她身边准备架住她的两人瞬间就僵在了原地。

方才云舒打人的那股狠劲儿她们可是看在眼中的,这若是无缘无故的被她痛打一番可是不值当,还是看林嬷嬷对付她吧!

如此一想,那两人便相互看了一眼,随后都没有再动手。

见状,林嬷嬷顿时便觉得有些挂不住脸面,十分火大的朝着云舒喝斥道,“反了你了,我倒要看看,今日竟还降不住你不成!”

说完,林嬷嬷便对身边的小丫鬟耳语了几句,随后就见她急急忙忙的跑开了。

一瞧林嬷嬷依旧得意的样子,云舒便心知,她必然不是着人去找郑柔了。

不过找谁都一样,反正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相比于云舒的淡定和无所畏惧,一旁的季明允就显得胆小怕事的多了。

他一直深深的低着头,除了初时林嬷嬷问话时还辩解过一两句,之后便再不曾坑过声。

此刻见云舒硬着脾气与林嬷嬷对着干,他也不敢插话,依旧是静静的站在那充当背景,不知道的人,怕是还以为她与此事无关呢!

片刻之后,众人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整齐划一的响起,隐隐朝着这边而来。

云舒闻声望去,看着黑压压一片的人朝着这边跑来,她的眸光不觉一闪。

府兵!

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林嬷嬷,却见她一脸得意的朝着云舒笑道,“你不是能打吗,我倒是要瞧瞧,皇子府里这么多的侍卫,你还能都杀了不成!”

一见林嬷嬷将府兵都找了来,与她一起的那伙人也顿时就硬气了起来,二话不说便将云舒压制住,脸上都是无法掩饰的幸灾乐祸。

侍卫统领谢无逸率着侍卫赶到此处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云舒被人架着,而林嬷嬷站在对面正得意的笑着。

“谢统领,快些将这个目无王法的臭丫头制住。”一见谢无逸亲自带着人来了这里,林嬷嬷便神色激动的说道。

“敢问嬷嬷,不知这是发生了何事?”

“这个臭丫头与人私通,被我们当场拿住之后竟然还矢口否认,如今要扣押下她,她居然还敢动武,我们这群人恐拿她不住,是以方才找了你们过来。”

听闻林嬷嬷的话,谢无逸下意识的转头望向了云舒,随后又扫了一眼她身边的季明允,脸色不禁一变。

云舒与季公子私通?!

这若是换成别的小丫头,指不定谢无逸也就信了,可若是说云舒的话,他倒是有些怀疑。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

早在她像如今这般大摇大摆的出入殿下书房之前,她就曾屡次暗中潜入殿下的书房,他也是无意间撞到过一次,可是速随即就被燕洄给盯了好几日,确定他不会往外声张之后这才保住了一条命,而后庄毅死后,他便紧接着成为了新的统领。

早前庄毅曾经屡次和他提起云舒,话里话外的意思无一不在表露着他对她的喜爱之情,可是谁知在那之后没过几日他便死了,这也难保不是殿下着人做的手脚。

想到这些,谢无逸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没有听信林嬷嬷的一面之词。

“不知嬷嬷如此说,可是有何证据?”

“哪里需要什么证据,我们这么些人可都是亲眼看见的,难道还会冤枉了她不成!”

“这……”

一边是殿下的奶母,一边是不知和殿下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却万万得罪不得的人,他到底该如何取舍呢!

就在谢无逸百般纠结的时候,却只听闻季明允的声音讷讷的响起,“在下从未与云舒姑娘有过半点苟且之事,嬷嬷何故定要将这脏水泼到我二人的头上?”

“还敢狡辩,你们若是当真没有不清不楚的话,又为何深更半夜相约来此?”

闻言,季明允方才准备脱口而出什么,却下意识的闭了嘴不再多言,令一旁的云舒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

而林嬷嬷一见季明允不再说话,她的神色便愈发得意,“谢统领,你也瞧见了,这对奸夫淫妇祸乱皇子府根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无需再审了。”

皱眉看了看云舒,谢无逸即便不想得罪她,可是眼下这般情况也是实在没得选了。

“云舒姑娘,还望委屈一晚,待到明日郑侧妃提审,是非黑白便自有公论了。”说着话,便见谢无逸微微扬了一下手,随后便见他身后跟着侍卫上前,作势要扣押她和季明允。

“慢着!”云舒猛地挣开了架着她的两人,随后朝着谢无逸微微勾唇,笑容放肆又邪魅,甚至让谢无逸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仿若看到了殿下。

“不知云舒姑娘还有何话说?”

“谢统领不若瞧瞧这是什么……”话落,便见云舒手掌翻飞,转瞬间手中便握着一枚令牌,上书一个大大的“昱”字,赫然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见此,谢无逸的眸光倏然一凝,随后连忙双手抱拳施了一礼,神色变得十分恭谨。

“这是……”林嬷嬷愣愣的看着云舒手中的令牌,一时间只觉得喉咙那里仿若梗着一口血似的,吐不出也咽不下,别提多难受了。

“殿下临行之前便将他的令牌交由了我保管,说是这府上近来不大安分,未免有人借机生事,让我有个防备。”

说完,云舒还特意朝着林嬷嬷走近了几步,将手中的令牌举到了她的眼前让她看仔细。

“这一定是假的,殿下怎么可能会将他的令牌交给你,这分明就是你在胡说八道!”

“不是的,这令牌是真的。”

听闻林嬷嬷质疑云舒的话,谢无逸却面色沉沉的开了口,心下不禁在庆幸着,幸好自己方才没有出言不逊,否则的话,还真是会得罪了了不得的人物呢!

殿下连自己的令牌都交给了云舒保管,自然可见二人的关系不一般,非是他这样的虾兵蟹将可比。

见连谢无逸都在帮着云舒说话,林嬷嬷一时心下气不过,竟像是要晕倒似的,不停的用手抚着自己的心口顺气。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大晚上的,这是在闹什么?”忽然,一道柔柔的女音传了来,众人闻声望去,却只见是郑柔缓步来了此处。

总算是见到了可以依仗的人,林嬷嬷赶忙挥退左右两侧扶着她的人,几步便走到了郑柔的身边,“侧妃来的正是时候,否则的话,云舒这蹄子就翻了天了。”

“哦?这是怎么回事啊?”

“启禀侧妃,近几日府中多有异动,时常有人说在园中的假山附近看见一些人影,还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奴婢恐是哪个院中的小丫鬟行为不检点,是以今日便带着人守在这里,不想果然见到云舒和季画师相约在此。”

“不是的,还望侧妃明察,在下只是偶尔路过,恰好碰见了云舒姑娘而已。”瞧着是郑柔在这,季明允觉得她好歹是大家的女子出身,必然不会如那群老婆子一般不讲道理,是以便赶忙开口解释道。

“原来是恰好碰见,想必是一场误会。”郑柔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便不禁一变,可是谁知还未等季明允放下心来,便只听她的话锋忽然一转,又接着问道,“可是本妃有些奇怪,这么晚的时辰,季公子还不安寝却来这花园中做什么?”

“这……这……”一时被郑柔问的语塞,季明允支吾了好半晌方才说道,“因着见今晚月色不错,是以在下原本打算出来赏月作画的。”

季明允原本以为自己是找的好借口,谁知却正中郑柔的下怀,“作画?季公子倒是好雅兴,却不知画纸画笔何在?”

话落,顿时只见季明允的脸色一僵。

云舒看着郑柔三言两语间便逼得季明允哑口无言,她的眸光不禁渐渐变暗。

依照眼下这个时辰,郑柔本该是睡去了才对,可是方才并无人前去请示她,而她自己便来了这里,分明就是一早就知道出了事,单等着看热闹呢,眼见自己拿出了夜倾昱的令牌,恐林嬷嬷降她不住,是以才亲自来了这里。

看来过来这么久,她和郑柔终究还是对上了!

想到这,云舒的唇边勾起了一抹冷笑,眸中寒光四射。

再说郑柔将季明允堵得说不出话之后,她方才将目光落到了云舒的身上,“这是……殿下的令牌?”

“正是。”

看着云舒毫不掩饰的傲然姿态,郑柔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没有底气的。

她虽占着一个侧妃的名头,可是实际上呢,她好像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