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在路上遇上了夜倾昱,是以云舒便让他的人代为去了京兆府,而她则是直接回了抚远侯府。

原本她就有心不想直接出面去对上京兆府尹,只是事急从权,若是没有遇见夜倾昱的话,她暂且也找不到值得信赖的人,便只能自己亲自前去。

好在如今有夜倾昱的人出面,想来方庭盛也不敢不重视,事情也能进展的更顺利一些。

想到这,云舒便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倒是令夜倾昱觉得有些好奇,“舒儿缘何要叹气?”

“我隐隐觉得,抚远侯府怕是要乱了。”

“老太君病倒了?”郑萧肃已经失了性命,抚远侯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怕是那位老人家定然会受不住的。

“我出府的时候,她便已经晕倒了。”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云舒的眉头便下意识的紧紧皱了起来。

闻言,夜倾昱沉默了片刻,随后眸光微暗的朝着燕洄吩咐道,“近来多派些人手保护抚远侯,切勿出现任何的差错。”

“属下遵命。”

忽然想起了什么,夜倾昱又转头朝着云舒问道,“舒儿怎么会去了侯府?”

如此青天白日的,她应当不会是偷偷溜进去的才对。

“我是与郑柔一同去的。”

“郑柔?!”

看着夜倾昱的眼中布满了疑惑之色,云舒便接着说道,“她说觉得此事不大简单,便想让我也一并去瞧瞧情况。”

听闻这话,夜倾昱的眼中却极快的闪过了一抹深思。

“那舒儿是如何打算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担心的,能够如此光明正大的进到抚远侯府,或许并没有什么不好。”

“吊丧之后我便会回皇子府去,不能一直待在侯府,你自己万事小心。”

感觉到夜倾昱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云舒不觉朝着他微微一笑,示意他不必担忧。

一直到他们快要抵达侯府的时候,云舒才在临街下了马车,随后徒步走进了侯府,一路直奔后院而去。

郑柔瞧见云舒回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便神色焦急的朝着她问道,“你可是发现什么了?”

方才便不见了她的踪影,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她出府去了,那时郑柔便约莫着,云舒或许是发现了什么也说不定。

“隐隐有些猜测,眼下还不敢完全确定,待到奴婢有了确切的消息便会禀告侧妃的。”

“什么猜测?”

顿了顿,云舒看着郑柔满目的忧色,于是便接着说道,“奴婢怀疑,世子爷的死另有隐情,怕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一听这话,郑柔的脸色顿时一变,“当真吗?!”

她的心里虽然也是这般猜测,但是到底没有什么证据,只是她自己凭空臆想的话,到底难以说服众人。

“还差些能够说服他人的证据,还要再等些时日才能彻底查明。”

“若果然如此,便须得尽快告诉殿下和伯父。”说着话,郑柔的眉头不禁紧紧的皱起,素日温婉含笑的眼中也充满了忧虑。

可是谁知云舒听闻她的话却眸光一闪,随后竟直接说道,“实不相瞒,奴婢方才回来的时候便遇见了殿下,已经将侯府的事情回明了。”

“殿下回来了?!”

“是。”

郑柔很显然没有想到夜倾昱会为此特意赶了回来,是以她脸上的神色不禁稍显惊讶。

不知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沉默了好半晌之后,云舒方才听见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响起,“既然如此,那之后的事情你便直接禀报殿下吧!”

“奴婢遵命。”

话落,云舒便静静的候在房中不再多言,听着屋外一直奏响的哀乐,她的神色也不觉变得凄楚。

经此一事,怕是侯府就要变天了。

……

再说另外一边,自从老太君得知了郑萧肃身死的消息之后,她便生生晕死了过去,一直都没有清醒过来,郑萧然也因此被抚远侯府大骂了一通,可是却也已经于事无补。

丰鄰城中四处都在议论侯府的丧事,太多的人都觉得此事与自己毫不相关,于是便明目张胆的议论着侯府下一位世子会是谁。

按理来讲,郑萧肃身死,那么便本该是身为次子的郑萧然继承世子之位,可是眼下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呢,既然如今能够死了一个郑萧肃,难保他日就不会死了一个郑萧然。

这般一想,云舒的眸光便不觉一暗。

“祖母她老人家怎么样了?”

“回侧妃的话,奴婢方才着人去打听,听说还在昏迷呢!”提起老太君的情况,就连荷香都不禁一脸的忧虑之色。

一直以来,老太君都好像是这府里的支柱一样的存在,如今她忽然倒下,这满府上下自然人心惶惶。

“走吧,咱们再去瞧瞧祖母。”

说完,郑柔便带着荷香和云舒一路朝着老太君的院子而去。

方才走到廊下,还未进到房中,云舒便闻到了一阵浓烈的药味,沿途见到的婢女也都是满眼的忧色,一看就知道老太君的情况并不是很好。

房中只有二房的秦氏在伺候,自从郑萧肃的死讯传来之后,大夫人便彻底病倒了去,连自己尚且不能顾忌,更何况是照顾老太君。

“娘亲,祖母怎么样了?”

闻言,秦氏转身瞧见是郑柔来了此处,口中不觉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唉,还是老样子,若是再昏迷下去呀……”

秦氏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云舒和郑柔却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即便老太君的身子没有别的问题,可是就这般一直昏迷不醒的话,怕是饿也将人饿坏了。

“萧然也真是的,侯爷都已经说了让瞒着老太太,他怎么就给说出去了呢!”说着话,秦氏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的不赞同,似是有些埋怨郑萧然的样子。

“此事也怪不得萧然,堂哥的丧事早晚都要办,总也不能一直那样停着他的尸身不是!”一边说着,郑柔一边走到了老太君的床榻前坐下。

云舒沉默无语的站在她的背后,看着躺在床榻上满头花白的老人,她的心下不觉一紧。

不知是不是知道有人来看她的缘故,老太君放在身侧的手竟然微微动了动,随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祖母,您醒啦!”

随着郑柔的一声轻唤,房中的众人都朝着她这边看来,果然见到老太君微微张开了眼睛。

“凤……”

一听这话,郑柔的眸光顿时一闪,“祖母您说什么?”

凤?!

“风……有风……”轻言说了这几个字之后,老太君好似费了好大的力气一般,又微微闭上了眼睛,好半晌才又回过神来。

“祖母说有风你们没有听见吗,还不快去将窗子关上。”话虽如此说,可是郑柔的心下却不禁暗道不好。

眼下已近夏日,可是祖母竟然觉得风寒,这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瞧着整个屋子被关的严严实实的,郑柔方才转头朝着老太君说道,“祖母昏迷了许久了,可要吃些东西吗?”

微微摇了摇头,老太君却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我让厨房一直温着热粥,您多少喝一些,好歹垫垫肚子也润润喉咙,您说呢?”听闻郑柔的话,秦氏也不禁在一旁帮腔说道。

“也好……”

就在众人都凝神等着看老太君是何反应时,方才听见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响起。

待到下人手中端着汤盅进来的时候,郑柔便很自然的伸手接了过来,瞧着样子,似是打算亲自伺候老太君用膳的样子。

“让这丫头来伺候我吧!”说着话,老太君的手微微抬起,伸手指向了云舒。

见状,房中的众人都不禁一愣,下意识的转头朝着云舒看去。

老太君怎么会吩咐这个丫头伺候她呢?!

不止是房中的婢女,就连郑柔都神色错愕的望着她们。

“老太太,还是让柔儿在这儿伺候吧,这丫头并非是咱们府上的人,恐会伺候的不周到。”

“你们先出去。”谁知老太太听闻秦氏的话却并没有理会,反而依旧自顾自的说道。

一听这话,秦氏和郑柔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满心疑惑的带着人走了出去,只留下云舒一人在房中伺候。

静静的看了云舒片刻,老太君原本稍显混沌的眼睛渐渐变得清明,“你这丫头的模样,当真是与你祖母半分未差。”

闻言,云舒不禁一愣,随后神色诧异的望着眼前的老太君。

“您……您认识我的祖母?!”如此说来,老太君便是知道她真实的身份了?

想到方才她刚刚清醒时喊出的那个“凤”字,云舒的眼睛不禁微微眯起,心中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想。

缓缓的点了点头,老太君的唇边不自觉的牵起了一抹笑意。

“郑府与凤家本就是世交,只是知道的人极少,再加上后来凤家搬至北境之地,熟知内情的人便愈发不多了。”

“您果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虽然之前云舒的心下便已经有了些猜测,可是此刻听闻老太君亲口说出“凤家”二字,她的心里还是难免有些触动。

喝了一口热粥润了润喉咙,老太君方才接着开口说道,“凤丫头,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说着话,老太君朝着云舒伸出了手。

云舒依言走到了老太君的床榻前,看着她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好似一夕之间便苍老了许多的样子。

“当日凤家的事情我我没有出手相助,此事原是对你们不住。”

“老太君何出此言,眼下多言无益,您还是养好自己的身子要紧。”凤家的事情她一直看的很分明,该报的仇她绝对不会含糊,可是不存在的责任她也绝对不会随意赖到他人的头上。

凤家当日的事情乃是通敌叛国的罪名,有谁敢随意帮忙,老太君袖手旁观也无非是为了自保而已,她并没有什么资格去怨怪她。

可是老太君听闻云舒的话之后却微微摇了摇头,手也紧紧的握住她的,“我心知自己的身子,这次之后怕是再难好了。”

“您……”

“凤丫头,我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情要告诉你,你务必要帮我完成,这便算是我舔着老脸请求你的。”

“老太君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有何吩咐,云舒万死不辞。”

即便是冲着郑萧然的份儿上,如今老太君对她有所要求,她也一定会义不容辞的应下来。

见云舒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老太君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难怪萧然那孩子如此中意你。”

说完,老太君深深的喘了几口气,伸手从自己的袖管中掏出了一块半圆的玉佩交到了云舒的手上,“务必将它保存好,在我死之前,不可给任何一人知道。”

闻言,云舒下意识的看向了手中的翠绿玉佩,眉头不禁紧紧的皱了起来。

原来这玉佩本是一块纯圆的翡翠,只是后来不小心被老侯爷打碎便一分为二,自此便由抚远侯府的侯爷和世子各执一枚,凭借此物作为身份的象征。

而如今老太君手中的这一枚本该是传给郑萧肃的,只是因着之前侯爷和夫人便为他议了亲,是以老太君便想着等到他成亲那日再交给他,可是谁料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生生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云舒静静的听完老太君所言,她的心下不禁好一番猜测。

“您是担心,这玉佩会为郑萧然带来危险?”

“他们都以为我老糊涂了,可是我心里清楚的很,萧然那孩子太过单纯,他虽聪明,但是人心险恶的事情他并不懂,这玉佩若是如今交到他的手中,怕是只会为他带来麻烦。”

“如此,云舒明白了。”

既然如此,那这东西便暂且放在她这儿,毕竟不管是侯爷还是侯爷夫人那儿,怕是都不会安全。

“此事怕是也一样会为你带来麻烦,只是我想着你身处皇子府中,有殿下护着你,到底要比萧然的处境好一些。”

“您大可放心,只要有云舒一日,便必然会保护郑萧然一日。”

见云舒如此干脆的给出了承诺,老太君的眼中不禁充满了淡淡的笑意,“凤丫头对抚远侯府的恩德,怕是我只有来生才能报了。”

“老太君说哪里话,还是要好生留意自己的身子骨,若是连您都出了事的话,这岂非会要了郑萧然的命!”

“嗯……”

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老太君的眼睛好似控制不住一般的缓缓闭上,最终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

瞧着自己手中并未下去多少的热粥,云舒的眉头不禁紧紧的皱了起来。

将那半枚玉佩仔细收好之后,云舒方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神色,随后缓步退出了房中。

秦氏和郑柔一直候在廊下,见到云舒走出房间的瞬间便上前围了过去,“老太太如何了?”

“已经歇下了,不过并未用多少热粥,瞧着精气神儿还是不大好的样子。”

听闻云舒如此说,郑柔和秦氏不禁相视一眼,后者先行进了房中之后,郑柔便示意云舒同她远走几步,随后方才开口问道,“祖母可有同你说起什么?”

“的确是说了一些话。”

“说了什么?”

瞧着郑柔一副急于想要知道的模样,云舒却朝着她身边的荷香扫了一眼,示意此地有外人在。

见状,郑柔便对荷香吩咐道,“娘亲那边还要伺候祖母,恐她会忙不过来,你先去屋里帮忙吧,这里有云舒就行了。”

“……是,奴婢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