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梧一路来到安瑾然的门前,看着里面尚燃着灯火,她便心知他定然还未安歇。

四下看了看,见周围并没有一人,她方才缓步走进了房中。

树上的那群影卫见此也都没有打算出手制止,甚至还都在纷纷猜测着,安鱼姑娘深夜至此是不是来向他们家侯爷求和的?

一众人都等着看热闹,自然没有去管屋子里的两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安瑾然静静的倚在窗边的竹榻上,听到开门的声音之后,他只是微微抬眼扫了一下,随即便收回了视线,口中冷冷说道,“趁我没有发脾气之前赶快离开,我眼下不愿意见到你。”

“……你那么喜欢大姐姐,为何总是分不清我和她?”

诧异看向了凤梧,安瑾然仔细打量了她两眼之后方才终于确定,她竟当真不是安鱼。

“你姐妹二人长得如此相像,我分不清也是自然。”

“我来是想问你,你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大姐姐了吗,她近来为了你的事情心情很是不好。”一边说着话,凤梧一边缓缓地解下了大氅,一步步的走到了安瑾然的面前。

“她怎样与我何干?”

猛地一把夺过了安瑾然手中的酒壶,凤梧的脸上似是带着丝丝怒气。

见状,安瑾然不怒反笑,“怎么,你也要尝一尝这酒是何滋味?”

“我没心情与你胡闹,你必须同大姐姐和好!”神色激动的站起身,凤梧本是打算拉着安瑾然去见安鱼,却不料脚下忽然一个踉跄,竟直直的朝着他身上倒去。

眼睁睁的看着凤梧朝着自己倒过来,安瑾然眸光一闪,随即倏然闪身坐了起来,任由她跌到了竹榻上。

“投怀送抱?”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我要去告诉大姐姐。”说着话,凤梧便嘤嘤哭泣着跑开了,倒像是她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

院中的那些影卫见到这般情景,心下不禁一跳,暗道侯爷当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人家安鱼姑娘都已经放下矜持和娇羞深夜来此了,他便是不接受这番美意可也万万不该将人气哭了才是。

再说凤梧一路哭哭啼啼的回了房间,千行看着她满脸的泪水,心下不禁觉得奇怪。

大小姐不是说吃完饭去略散一散吗,怎地还将自己给散哭了?!

同燕漓悄悄的蹭到了窗户根儿底下,千行方才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房中除了凤梧细细啼哭的声音,还传来了安鱼愤怒的声音,“怎么哭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没事……”

“深更半夜的你坐在这里哭怎么可能会没事呢,你如今是长大了,有事竟连我也瞒着了?!”说着话,安鱼不禁细细的看着眼前的人,却只见她发髻微散,衣服也稍稍有些凌乱,身上甚至还微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酒香。

“不是的,大姐姐你别生气,梧儿不是想要瞒着你什么。”

闻言,安鱼却并不再多言,转身便怒气冲冲的朝着安瑾然的院子走去。

门被打开的那一瞬千行便欲开口说什么,却不料被安鱼直接挥手制止,她根本连听都不打算听,只满心想着要去同安瑾然算账。

猛地一把推开了他的房门,见他身子斜斜的依靠在窗边,安鱼眼中的厌恶之意便变得愈发的明显。

“你又回来做什么?”

“又?!”

听闻安瑾然如此说,安鱼的心中便愈发确定,方才凤梧果然是来了他的房间。

如此一想,她心中的火气便腾腾往上冒,“你到底对凤梧做了什么?”

一听这话,安瑾然正在往唇边送着的酒壶顿时一顿,“我对她做了什么,我能对她做什么?”

“你还装蒜,方才她是不是来了你这?”

“是。”

“安瑾然,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即便我做的有何不对,你大可以直接冲着我来,何必要去欺负我妹妹!”

原本初时安鱼说的话安瑾然还未完全放在心上,可是此刻她这话一出,他顿时怒目瞪着她,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竟如此怀疑他,难道他在她心里就这般一文不值吗?

冷冷一笑,安瑾然神情冷漠的说道,“你当真以为本侯非你不可吗,得不到你就去强迫你妹妹,这样的事情本侯根本就不屑去做,等着爬上本侯床榻的女子这天下间多得是,没了你安鱼自然还有别人。”

“你……”

“我原本留下便是想着要保护你,可是如今,看来着实是没有必要了,从今往后,你我形同陌路,生死各安天命吧!”

说完,安瑾然便毫不犹豫的转身准备离开。

见状,本来还一直躲在门外偷听的千行忽然一下子蹿了进来,拉住安瑾然的同时赶忙朝着安鱼说道,“大小姐,方才……”

“不必多言。”制止了千行的话之后,安鱼便打算直接出门,经过安瑾然身边的时候,她甚至还微微停顿了下朝着他说道,“慢走,不送。”

话落,便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诶……”可是千行站在一旁见到这般情况却不禁急的满头大汗,看了看已经离开的安鱼,又看了看面如土色的安瑾然,她也不禁没了主意。

事实上,她并不知道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二小姐刚刚穿了大小姐的斗篷出来,在自己同她说话的时候她也没有出言解释,这行为着实有些不对劲儿,是以她绝对有必要告诉大小姐一声。

只不过瞧着她如今这反应,好像对自己要说的话并不感兴趣。

一把甩开了千行的手,安瑾然紧紧的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带着影卫离开了。

“这可怎么办啊?!”

“还是尽快给主子传信吧,此事还得她拿个主意。”

听闻燕漓的话,千行却一脸苦大仇深的说道,“可是小姐她那边没有回音啊,也不知是不是皇子府出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种可能,千行便觉得心下有些发毛。

大小姐和安侯爷这边方才闹出了矛盾,小姐那边若是也出了什么事情的话,那这未免也太凑巧了些。

如此一想,千行便赶忙朝着燕漓说道,“你赶快回一趟皇子府,亲口将惠远寺中的情况告诉小姐,若是府中无事便让她亲自走一趟,若是连府里都乱了套……”

接下里的话千行没有说下去,可是燕漓却也第一世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好,我这就去,你自己务必要万事小心。”

“放心吧!”

两人商议了一番之后,燕漓便动身回了六皇子府,沿途感觉到惠远寺的后山之中果然没有了北朐那些影卫的气息,燕漓的心下不觉一紧。

……

话分两头,且说与此同时北境的凤翔城外,几道黑影从树林中倏然闪过,直到行至一处荒坟冢的时候方才停了下来。

“先生说的,想必就是这里了。”为首的那人仔细在四周查探了一下,却发现这一处与普通的荒坟地并无区别。

“大哥,今日可就要动手吗?”

“不必,且先确定一下虚实便是。”

说完,几人便开始分头行动,分别选了几个坟动手掘墓。

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听到一个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怎么了?”

“金……金子……”

“什么?!”说话间,便见其他人纷纷围了上来,果然见到铁锹的下面是黄灿灿的金条,映着清冷的月光,显得格外的亮眼。

“你们留守,我先回去复命。”

“是。”

待到为首的那人一路赶回了凤翔城的城守府时,果然见到尉迟凛还没有歇下,大抵就是为了等着他们的消息。

瞧着派出去的黑衣人如此快的就回来了,尉迟凛的心下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从凤卿的口中听闻了这笔财宝的下落,他自然是要有所怀疑的,是以并没有直接大张旗鼓的前去搜查,反而先着人去查探一番。

如今见他神色轻松,尉迟凛便猜测着,想是这次终于能够成事了。

“启禀先生,属下在那片坟地发现了金子。”

“当真吗?!”一听这话,尉迟凛的眸光顿时一亮。

“属下不敢撒谎,已经吩咐了人在那盯着,属下特意先回来报信儿。”

“好!”

神色激动的起身欲朝着门外走去,可是随即尉迟凛的脚步却又忽然顿住。

眼下夜深虽是便于行动,可尚且不知那笔金子具体的数额,他的人手有限,若是这一夜折腾不完的话,明日倒是会引来旁人的注意。

“你先回去守着,待明日再做打算。”

“……是。”

虽然不知道尉迟凛如何举措是何目的,不过那人还是神色恭敬的服从了他的话。

待到那名黑衣人离开之后,尉迟凛方才一脸兴奋的坐在椅子上,心中不停的盘算着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笔银子运回丰鄰城。

看来还是需要借助一下此处城守韩钦的力量,好在他是大殿下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倒是不必担忧他会生出什么异心。

仔细在心中构想了许久,尉迟凛方才面带微笑的上榻安寝。

翌日一早,他直接去见了这一处的城守,不知两人商议了什么,只知道尉迟凛离开之后,韩钦便下令命人修整城外的荒坟冢。

为免师出无名,他便言说是为了修建一处校场,尽管与北朐的战争已经结束,但是丰延乃是尚武之国,将士的武艺不可荒废。

韩钦此举虽然有些突兀,但是凤翔城中大多都是一群老百姓,他们懂得事情有限,听闻城守大人如此说他们便如此听,根本不会有所怀疑。

而尉迟凛打的便正是这个主意,趁着城外大兴土木之际,用韩钦的人将那笔银子偷偷运出去,事后再找个由头将那群人灭了口。

正是因为心中如此打算,是以当尉迟凛看见韩钦派出了几十个人来城外的时候,他的心下也未有任何的波澜。

看着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的财宝,尉迟凛的眸光甚至都要亮的堪比两者了。

终于是找到了这笔钱财,也不枉他费了那么多的心机安排那人去到凤卿的身边。

他早就说过,凤卿什么都很好,唯一的不好就是太过重情重义,早晚有一日她会栽在这上面,事实证明他估计的并没有错。

为了救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人,她居然也甘愿冒险来见他,真不知是该说她太傻还是太重感情。

“咦?”

忽然听到一名侍卫疑惑的声音响起,尉迟凛闻声望去便见他神色茫然的站在那望着身前的荒坟,“发生了何事?”

“先生您看,这金子只在表面有一层,下面的还是泥土啊!”

“什么?”伸手推开说话的那名侍卫,尉迟凛几步走到坟前仔细看着。

可是瞧了半天,除了土还是土,抛却最上面的一层金子,他们并没有发现其他任何值钱的东西了。

“再给我往下挖!”难以置信的盯着眼前见到的景象,尉迟凛的声音冷冷的响起。

听闻他的命令,那群侍卫自然不敢耽搁,纷纷使出吃奶的力气继续挖,可是不管他们怎么挖都再没有新的发现。

就在这时,忽然见到负责在外围把守的一名侍卫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先……先生……”

“何事如此慌张?”尉迟凛本就因为没有找到过多的金子而感到不悦,是以此刻对着这名侍卫说起话来的语气也不善了些。

“有人闯进来了!”

“不是让你们在外面看守的吗,怎么还会有人闯进来?”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发现他们真正的目的,韩钦不是已经吩咐人将这四周都封锁了吗?

然而尉迟凛心下的疑问还未解开,便见到不远处有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而来,及至他行至近前,尉迟凛才看清了他的长相。

这人是……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说话的时候,只见那边鹰眼如炬的望着地上被挖出的一个个坑。

“哎呦,尚将军,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说话间,韩钦便赶忙连跑带颠儿的凑到了尚锐的跟前,一脸的谄媚之色。

“本将军接到线报,说是这里有人私藏与北朐勾结的证物,是以特来查证。”

闻言,韩钦的心下顿时一跳,随后赶忙赔笑道,“将军您惯会玩笑的,这里不过就是一处荒坟而已,哪里来的什么证物。”

“有或没有,本将军查过便自然明了。”

说完,尚锐便朝着身后的下属略挥了下手,顿时便有人上前将地上的那些框框盒盒围了起来。

见状,尉迟凛的眸光顿时一闪。

不对劲儿……

他们方才到了这里,而且对外的说法也说得过去,这个尚将军跟着掺和个什么劲儿?

皱眉看着尚锐一脸的坚决之色,尉迟凛的心下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若是这笔金子被尚锐发现的话,那么他势必要上交朝廷,皆是他且非百白忙活了一场,这怎么能行呢!

想到这,尉迟凛便沉着说道,“尚将军,韩大人也是奉命行事,您如此插了一手,怕是不合适吧?”

听闻这话,尚锐高高的骑在马上,一脸不屑的瞥了尉迟凛一眼,随后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是何人,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尚锐怼了一句,尉迟凛的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

旁人不知道尉迟凛的身份也就罢了,可是韩钦是知道的,就连殿下见了他都要客气的唤一声“尉迟先生”,如今竟然被尚锐如此无视,可知他心里定然是气愤的。

“本将军此番是奉老王爷之命前来,北朐朝廷中尚有余孽未除,若是被他们逃窜到凤翔城中蛊惑百姓,皆是这罪责又该由何人来承担!”

“诶,这……”

“韩大人,你若是有这闲工夫在此与本将军周旋,不若赶快回你的城守府去,约莫着时辰,想来老王爷这会子已经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