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妹夫。”罗大勇扭头,鼓着腮帮子叫了一声。

赵安琪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身子一震,赶紧拍童心晚的肩。童心晚慢吞吞地转过头,和玻璃墙外的男人的视线对上。

她怔怔地看着站在那里的莫越琛,脑子里空白一片,随即嗡嗡地乱叫。

“心晚?”赵安琪轻轻推了推她。

童心晚回过神来,飞快地垂下眸子,小声说:“快推我走。”

“他进来了。”赵安琪站起来,刚把她的轮椅转过来,又说道。

童心晚一直垂着眼睛,不肯抬头。

“心晚,他过来了。”赵安琪又说。

童心晚抿抿唇,抬起头看他。

他在她面前站定,手轻放在她的脸颊上,身子慢慢地弯下来,嘴唇落在她的额上。

时光仿佛静止住,停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就用了力,把她紧紧地抱进了怀里,手掌在她的背上用力揉动,像要把她给揉碎掉。

童心晚垂着手,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她的耳朵里嗡嗡地响,心脏扑通通地乱跳,脑子里晕乎乎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乱了了。

她就知道,她不应该下山。

她不想和莫越琛再在一起了,一点都不想。

她像一个柔顺的布娃娃一样,安静地任他抱着,不发一语,不笑不怒。她突然想到了,先前遇上的那架军用飞机,是莫越琛乘坐的。是谁给莫越琛报的信?封衡吗?还是记者拍的视频播出了,让莫越琛发现了她。

“莫先生,心晚透不过气来了。”赵安琪赶紧提醒莫越琛。

莫越琛缓缓松手,捧着她的小脸,喉结滑动,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乌暗沉毅的眼神,一直紧盯着她削瘦的小脸,嘴唇张了张,缓缓地唤了一声,“心晚。”

童心晚推开他的手,嘴唇咧了咧,“先生,哪位呀?”

莫越琛楞了一下。

“嗯,好晚了,回家了。”童心晚挑了挑眉,嘟囔道:“封衡怎么还不来接我。”

赵安琪看看她,又看看莫越琛,小声说:“就来了。”

“封大伯在外面啊。”罗大勇咬着汉堡,指外面。

封衡长指着烟,靠着车门站着,朝里面看。

童心晚讨厌这样的封衡,因为他一眼就能把她看穿。他看得懂她的心,就像他说的一样,他和童心晚其实是相似的人。明明恨不能扑过去,却死死忍痛,不迈出那一步。

迈不得啊,童心晚。此时不忍,以后痛上加痛。

她朝外面招招手,抿着唇笑。

封衡掐了烟,进来了。看也没看莫越琛一眼,抱起童心晚就走。童心晚搂着封衡的脖子,垂着眸子小声撒娇,“怎么才来呀。”

莫越琛跟了两步,停在了原地。他的呼吸很急,灰色的羊绒外套沾着的雪花被室内的暖气融化了,湿漉漉地一身,连眼睛都带着潮意。

“莫院长,怎么走了?”卫东和周枫站在一边,惊愕地看着封衡把童心晚抱上了他的车,激动地问道:“怎么和他在一起?”

“再见大妹夫。”罗大勇大步出来了,朝莫越琛挥了挥手。

“快走了。”赵安琪用力拽了一把罗大勇,小声骂道:“有东西吃还塞不上你的嘴。”

母子二人匆匆上车,莫越琛一行人远远丢在原处。

“封衡这小子,真是敢动手抢啊。我们去把人抢回来。”卫东挽袖子,气冲冲地嚷道。

“闭嘴吧。”周枫碰他一下,让他看莫越琛。

他微眯了一下双瞳,大步往车边走去。

军用直升机是戚纪禹派来的,也是相同的借口,搜寻外国友人。动用这点关系,纪戚禹还是办得到的。

卫东和周枫没能上车,他不让。他独自一个人跟上了封衡的车,前面的车快他就快,前面的车慢,他就慢。

“他跟着呢。”赵安琪扭头看了一眼,小声说道:“心晚,你要是心里难受,就下去再见见。”

“不见。”童心晚的唇角倔强地抿着,紧紧地闭着眼睛。

没什么好见的!她讨厌这样的自己让莫越琛看到!废掉的、只能坐着像个木头人一样的童心晚!丑陋的,脸上毫无血色的童心晚!她人生中最难看的模样,全都让莫越琛遇上了!她到底有没有在他心里印下一丝半点的美好?

“我讨厌这样!”她突然生气了,双手抓着衣角,用力揉动了几下,整个人都开始颤抖,“开快点,封衡你开快一点。”

“我下去和他说一下。”封衡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她。

“让他走,让他走远一点!”童心晚喘得更急了,双眸瞪着,一手伸过来,推着封衡的肩膀说道:“告诉他,我讨厌他,我恨他……”

赵安琪抱住她,心痛地劝道:“心晚啊,你天天都想着他,他既然来了,你就让他坐下来和你好好说。”

“姨啊,有什么好说的呢?我和他在一起又能怎么样?我天天坐在家里,想像他在外面在做什么吗?我就算腿是好好的时候,我每天都过得好难过,以后我要怎么活下去?姨,我废了,你看看我!”童心晚转过头,崩溃地哭道:“我连上厕所都不能自己去……没有你和大勇哥,我就得天天躺着,比木头人还要僵硬。我没办法养自己,没办法当他的妻子,什么都做不了。哪个男人会喜欢这样的女人?他是圣人吗?他不是!今天他能拥抱我,明天呢,后天呢?说得难听一点,就算我和他睡觉,我都只能像死尸一样躺着!你问问封衡,他喜欢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封衡你说!”

封衡把车靠边,沉默了一会儿,推开车门下去。

莫越琛的车也靠边了。

二人面对对站着,童心晚压抑的哭声从车子里往外飘。在山上住了这么久,为了能好起来,她多苦的药也吞,多痛苦的治疗她也做。她想让自己看上去好看一点,起码比现在好看一点,那么,就算这些人再闯进她的视线里,她也不至于觉得自己太狼狈,太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