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童心晚的眼睛一直睁着,没办法合眼。

她不敢闭眼睛,脑海里全是火,全是顾辞的模样。从她那年挥着板砖冲进小混混群里看到他的那一眼开始,到她趴在他家门口偷看他帮着母亲钉花架,再到后来她大学时他拎着大包小包送她去上学……

八年多呢,八年多的时光啊,顾辞从来没有离开过。

童心晚难受,非常难受。

人在爱情亲情和成功面前,最做不了假,该笑就会笑出来,该哭就会哭出来,你憋不住的。

最难受的是她翻身都困难,平躺着那样难受,想侧一下身,又怕惊扰了莫越琛。她像躺在钉板上面,被尖锐的钉子尖儿扎着,每一寸皮肉都在痛。

莫越琛翻了个身,撑起手臂,手掌插进她的衣服里,在她的腰上轻轻地揉捏,“腰疼吗?不睡?我抱着你好不好?”

童心晚吸吸鼻子,转过脸看他,“我吵到你了?要不然你睡客房去吧。”

“想顾辞?”莫越琛坐起来,让她靠到自己的怀里,手掌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抚过。

“嗯……明天怎么见阿姨啊?要办后事……”童心晚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哽咽着说道。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不必这么自责。而且,他有自己的家人替他处理这些事。好好休息,明天的事明天说。”莫越琛把她搂进怀里,低低地说道。

“明天还能怎么说?他能复活吗?莫越琛你都不明白,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休息?我恨不能去阎王那里把他要回来……你想想,如果是莫谦凌出事了呢……”她双手往眼睛上抹,眼泪又开始往外涌。

“莫谦凌不会出事……”

莫越琛揉了揉她的头发,想把话题岔开,但他显然说错话了。童心晚推开他的手,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

“对啊,莫谦凌有你!当时我家出事的时候我都没有你啊,顾辞怎么帮我的你知不知道?每个月的工资全花在我身上了。你资产过亿,他刚毕业上班的人,才多少?全拿给我,自己就留三百块钱吃饭,上班全靠骑公用自行车……有人来找麻烦,他挡到我前面,那些人多凶啊?没有他在我前面挡着,我这张脸都不知道划花多少回了……”

“嘘嘘……嘘嘘……”眼看她越哭越厉害,莫越琛把她抱紧了,低声哄道:“”

突然,童心晚紧握着拳头,瞪着通红浮肿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杀了那个人!我要杀了那个抢我笔记本的人!我要把他也塞进车子里面,烧死他!”

莫越琛的眉头紧锁,扶着她的肩,欲言又止。

“我不能一直被人这样欺负……我不能一直这么弱……我怎么能一直坐在轮椅上,谁都来抢我的夺我的打我的主意!”童心晚推他一把,纤细的手指死死地掐在他的胳膊上,嗓子紧得发不出声来,“莫越琛……找到他,我要看看他的脸,我要让给顾辞赔命……”

“叮……”童心晚的手机响了。

她转头看向放在枕边的手机,上面跳着的是赵安琪的号码,她的心一紧,赶紧抓了起来。一接通,赵安琪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顾辞妈妈自杀了,正在抢救。我就打了一个盹儿……”

“顾妈妈自杀吗?我马上来。”童心晚掀开了莫越琛的手,扳着左腿下床。

莫越琛神情凝重地看着她,黯柔的床头灯落在她哭得浮肿的小脸上,散乱的头发也被泪水浸湿了,她看上去这么悲伤,这么愤怒,这么无能为力。

“你不去吗?你为什么坐着不动?”童心晚扭头看他,唇角轻颤。

莫越琛掀开被子,给她穿衣服,穿鞋子。

“不然,你就休息吧,让赵晶陪我去。免得你会头痛。”童心晚抚了抚他的后脑勺,小声说:“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你不可以有一点点的事……你在家里休息吧。我没事的,我没事。”

莫越琛抬头看了看她,嘴角紧抿,神情严肃。

他还是去了,带着童心晚匆匆赶到医院。

此时刚刚六点。

莫越琛在走廊上等着,童心晚自己进去了。

顾妈妈把隔壁床人的药都拿了过来,整整三瓶,治不同病的药,一起吞了。她刚刚洗完胃推回病房,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不停地哭。

“心晚,不要救我,我活不下去了。让我去陪小辞吧,我想到他的样子……我活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