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访之后那天晚上的谈话不了了之。

当叶涵发现他始终无法以所谓‘家长’的姿态给与小不点儿训诫或是严肃的讲话后,他选择继续放任她自由。

既然他不能随心所欲,既然他有能力,为何不成全她的?

如此,锦瑟无拘无束的日子仍然在慢慢做着改变……

比如管家孙爷爷和他的小孙子在某个下午搬进了叶宅,锦瑟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同龄的玩伴。

比如佣人们在这座冷森古老的房子里有了自己的房间。

也就是说,他们不用再在每天晚上九点前离开。

还比如,温倩和白莉莎偶尔会来做客,每次都给锦瑟带好吃的点心,她们与她很要好,事实证明她与比自己大一些的人交往,就是显得更加得心应手一些。

这也算得上一种天性。

天性难改。

慢慢的,这里变得越来越有生气,锦瑟给管家爷爷的孙子取了个绰号叫‘悟空’,两个小家伙再加上庄生送来的那只性格温顺的大古牧,经常上演鸡飞狗跳的闹剧。

听到她纯粹爽朗的笑声,被琐事缠身的叶涵就会舒展了眉头,心情自然转好。

即便庄生无数次的提醒他,留下其他人在这里,没准里面就有监视他行动的人,整座城都在盯着叶家少主的十八岁,这是至关重要的一年,他……输不起。

春去,夏至。

锦瑟在第一个暑假邀请了班上的同学到家中做客,相比以前,开朗许多。

她顺利的念六年级,每天会在晚餐上跟叶涵不停的说学校的趣事,这次期中考不小心又拿了第一,愣是把B班成绩最好发誓要赶超她的男孩子气得眼眶都红了。

体育课上篮球场突然飞来一颗球,砸得她眼冒金星,悟空为此替她打了一架,她却在老师来时没心没肺的开溜,眼睁睁的看着悟空被惩罚。

叶涵听得摇头,她眉飞色舞,孩子气十足。

于是时间在平缓无忧的日子里悄悄的流逝。

秋来,十一月末的萧瑟,叶宅前庭大片的草地发黄枯萎,落寞得连阳光都不愿再轻易出现时,叶家少主的十八岁生日就要到了……

……

周六晚上,古老的钟里的时针即将越过‘11’这个数字,今天家中的客人却还没离开。

外面暴雨倾盆,电闪雷鸣,每一下都戳中锦瑟的死穴,按照惯例,她早就该霸占叶涵大床的另一半,就算睡不着,有人说话也是好的。

这是两年间养成的习惯,但凡雷雨夜,身边必须有活物相伴,而十分挑剔的是,这个活物必须是叶涵。

当她带着不可一世的脾气,理所应当的走到小客厅外面时,第一次听到庄生没有玩笑口吻的说话声……

他几乎是在和外面的雷声比赛,嗓门大过天的冲叶涵咆哮,“我看着都要急死了!你知不知道下周三你就十八岁了,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听你小叔叶锦荣的话和温倩订婚,争取拖延的时间,要么就等着股东大会投票,把你从叶家继承人的位置上光明正大的拉下来!到那天,你就什么都没有了!一无所有!”

叶涵需要承载的东西太多。

家族、权利、阴谋、带着虚伪面具、不同目的,心怀不轨的人……

那些人往往打着‘为他着想’的旗号,没有任何同情心,不留余地,内心滋长着的疯狂的贪念想把他吃得渣都不剩下。

到最后,在他的十八岁,他将一无所有。

庄生真的急了,还有三天他最好的朋友就要被夺走一切,无论他如何在早几个月前开始替他出谋划策,他都不为所动,并且连表现都很是淡然,仿佛不管外面的人如何争破了头,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不说话?”对着叶涵平静得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孔,庄四觉得他这通火发得好憋屈。

“你想我说什么?”人还真是没脾气,闲适的坐在格子花案的长沙发中间的位置,抬眼看着站在面前难得爆发一次的好友,觉得有人为自己紧张是件不错的事。

得到一个这样的反映,就好像用尽全力的一拳打进棉花里,庄生气馁的往身后的沙发顺势倒进去,摇着头直说‘完蛋了’。

气氛嘎然……

隔了半响他又换了个语气,说,“虽然提议把你找回来是叶锦荣的意思,那些年可是我和我家老头子在外面忙活,你欠我半条命你知道么?”

“我知道。”叶涵平静的脸庞多了分肃然,沉思了三秒,反问他,“你觉得我无路可退?”

庄生屁股还没坐热又弹起来,“有路子你早说啊!让我在这干着急算怎么回事……”

他他吗快被他磨得没脾气了,公子哥的翩翩风度荡然无存,直想问候谁全家。

“你不是一直提醒我要当心隔墙有耳么,还有第三种选择。”不再同他打哑谜,叶涵也起身站直,“帮我去一趟苏黎世,可以吗?”

看庄生的眼色里,有委以重托的意思。

“好。”真正的朋友,不需要问原因,只需要一声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