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三月,春暖花开。

唐佳怡在风华正式登场,引起轰动是必然。

她直接出现在董事会上,并宣称将倾尽所有将风华带回正轨,手中的几个企划案引人注目,如果能实现,至少上半年风华财团是逃过破产的危机了。

年初的第一次对外召开新闻发布会虽表示会与恒科技合作,可前有温倩一身丑闻,后有恒科技与政府合作案停滞不前,复牌后股价摇摇欲坠时涨时跌,情况?实在太不乐观!

唐佳怡无疑为风华带来新的生机。

只要对比她手中的股份便能猜到,那是叶蓝婧姝留给锦瑟的,单凭此点,在股东们的心中就极具权威性,如今她们姐妹的身份对外公开,那么是否能说明这是叶涵的意思?

风华已经经不起更多的波折,几番起伏,股东们无疑身心俱备,只希望她的到来并非只为个人恩怨。

对此,温倩没有任何表示,顾衡则大方欢迎唐小姐的加入。

……

散会后,股东们围着新到的救世主离开会议室,顾衡有心慢了一步,坐在位置上不曾移动,含着深沉笑意的双眸,笔直的望着剩下的另一人。

“倩姐,昨天又喝了不少?”

自从温正南死后,这个女人每天都用酒精麻痹自己,好像对这个世界完全了无生趣,说到死?她又不敢。

温倩在问话中缓缓抬起头,蹙着眉向他看过去,“有何指教?”

顾衡起身走到她身边,低下头靠近她道:“逃避是没有用的,乔爷保下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借酒浇愁。”

“你安置在风华的新财务总监不是做得很好么?”哪里还需要她来表现?

“话不能这么说。”就近拉了椅子坐下,人后,顾衡散漫阴鸷的原形毕露,“你到底在怕什么?还是以为走到今天,你还想做个正当的生意人?”

温倩猛然变色,目光狠厉,“我承认自己会用卑鄙的手段来达到目的,但从来没有杀过人!”

忍了那么久,终于还是爆发了。

貌似她还觉得自己很善良。

顾衡一笑,嘲讽地,“你确实没有动手,是谁为你做了那一切,你心知肚明。”

“欧阳清楣是罪有应得,她该死!”温倩蓦地站起来,双手撑在他的椅子上,倾身逼近,对他是危险又憎恶的姿态,“我没有让你教易子川绑架孟淑!现在好了?唐佳怡杀到风华来,如果让她发现财务在暗中做的手脚,你说该怎么办?”

涉及洗钱的商业犯罪,足够她在监狱里度过下半生!

是她对他期望太高!

当初顾衡带着恒科技来便以为看到一线生机!她痴心妄想,为她的商业帝国构筑新的蓝图,可是如今,眼前!这个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毁灭!

包括他一手创立起来的公司,他的心血,他都不在乎!

顾衡满脸都是无所谓,“那就也送她一程好了,说不定她们母女还能在下面团聚。”

“你疯了!”温倩深窒,眼中布满惊恐。

顾衡笑容扩大,“用不着我动手,更用不着你动手。”怕什么?

易子川!

“他是一把好剑。”顾衡欣赏道:“既然他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为什么不好好利用?难道你舍不得?”

温倩是跌撞着离开会议室的。

对易子川舍不得?她答不上来。

但事情绝对不是这样的……全错了!

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让顾衡略显遗憾,终归是个做着白日梦的女人,最后一次机会,是她主动放弃。

……

最近的半个多月,重振旗鼓的锦瑟一直专注于课业。

连叶涵都没想到她竟然选了冷门的哲学系,哲学……庄四一经听说就忍不住调侃起来,说,小媳妇儿这是要励志做一位思想家么?

北堂墨直言不讳,女人读太多书会读坏脑子,应该像他家左左一样,把相夫教子放在首任,看他们一家三口现在是多和睦。

锦瑟懒得理他们,这门学科比她想象中有趣得多,当初到S大参观的时候,作为资优生毕业的柳茹全程陪同,为她讲述学校的历史,S大的哲学系在全国都相当有名气,既然她感兴趣,为什么不可以学!

于是儒家思想、中外哲学史、古希腊哲学、知识论、心灵哲学……外加一门法语。

时间被她填补得很满很充实。

每天早上她先起床,做好早餐后大概叶涵也起来了,一起吃完早餐,他去公司,她在家努力用功,休息的时候会相互发短信,即便整天不见面也不会觉得和对方分开很远。

偶时叶涵下班,锦瑟已经驱车等在JS大厦的停车场,两个人手牵手去买菜,今天试试西餐,明天做两个小炒,回归正途的日子过得越发舒适。

本该早就杀回的女神总算被习宇劝下,与其回来面对糟心的媒体,不如在国外好好享受新婚时光。

回来做什么呢?

难道要规矩老实的开一个发布会,站在众多镜头前为N年前的错九十度鞠躬道歉吗?

谁人无过,谁人不曾为自己的选择而付出代价?

既已过去,何不放她一条生路。

是以,在疯狂的道德谴责后,终于有一家报纸弱弱出声:往事随风。

……

这天有些不同寻常。

清晨,叶涵比她起得早了一些,在近来叶太太的早餐水平突飞猛进的大前提下,亲手做了一份营养丰富的煎蛋三明治,外加一杯打成泥的橙汁。

锦瑟早就听到他有动静,奈何昨夜太激情,两个人本来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

她精疲力竭,早上打定主意要睡懒觉,奇怪叶先生一早那么主动,给她做早餐?

好稀奇!

叶涵已经很少下厨了,即便在过往的岁月里相伴度过了十年时光,他掌勺的记忆多停留在她很小的时候。

那时下人是不能留在宅子里过夜的,每晚老宅只剩下他们两人,她是小小孩,他是大小孩,小的没有自主权,只能向大的提要求,然后大的那只尽量满足。

宵夜是不加葱的蛋炒饭,叶涵怕她饭后不消化,在她吃完后总会逼着她再吃一个苹果。

偶尔他会用晚饭剩下的叉烧做配菜,煮面必有荷包蛋搭配,锦瑟食欲好没得挑,给什么吃什么……

直至后来,叶宅人气见涨,负责卫生的宋妈母女,园丁宋爸,管家孙爷爷和悟空,加上大厨刘师傅和他的两个帮厨小徒弟。

悟空做了锦瑟的跟班,刘师傅成功的俘虏了她的胃。

叶家的少主就此功成身退。

记忆里还有一次是在奥克兰,她被小偷光顾,警察局里坐到天黑,叶涵像临凡的天使,带着光环出现把她深刻的教育了一顿。

后来那几天,他给她做过牛排,当时他用红酒调味这个细节,着实让她暗自吃惊,心说肯定是练过的,结果味道实在是一般般。

也是在那个时候,锦瑟通过他凡人的手艺,总算挑到了万能叶先生的小瑕疵。

思绪快乐的飞舞在从前的回忆中,叶涵将做好的早餐端上楼,呈在她的面前。

“瑟儿。”他试着叫醒她,一本正经的说,“我给你做了早餐。”

说什么都不能辜负他这个早餐的心意。

锦瑟早就醒了,闭着眼神游得很快乐,听到他的话后,忍不住笑着睁开眼睛,很跳跃的问:“我记得我有一条Tiffany的项链,是一把小锁,到哪里去了?”

浑身散发居家气质的叶先生愣住,他被难倒了。

见他没有映像,锦瑟又道:“就是那时我第一次去奥克兰,钱包和证件都被偷了,你来警察局找到我,还说要在我的锁里面植一个定位芯片。”

叶涵状似了然的哦了声,从善如流的答:“我拿去装芯片了。”敷衍得不要太明显,说罢殷勤的将早餐往她面前送了送,“快起来,先吃早餐。”

她垂眸扫了眼卖相还不错的三明治,“请问你为什么今天早上要给我做早餐?”

就算昨天晚上她很配合,也不至于……

叶涵从她眼底望出古怪,笑了,“叶太太,为什么你能忽然想起那把年代久远的锁,却忘记今天是你的生日,身为你的丈夫,在太太生日的时候给她做早餐,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他过于正的脸色让锦瑟笑倒在枕头里,这就是踊跃表现的原因!

事实证明,叶先生也是有可爱之处的。

今天,锦瑟二十岁。

……

早餐后梳洗换装,下一站:民政局。

作为有十年同居经验的新婚夫妻,这件事情是该早点落实下来了。

三月中的天,阳光暖意融融,公路两边的绿化带经夜风吹过,第二天就嫩嫩的冒了葱绿色的头,那些叫不上名字但是特别好养活的花也开了,惹得满眼都是天真烂漫。

路过植物园时,锦瑟把车窗打开,迎面闻到扑鼻的桃花香味,心情豁然开朗。

“这个周末去踏青吧。”叶涵提议,JS事务繁忙,每年的第一季度总是需要冲刺,为接下来的一整年做铺垫。

很多时候他都在加班,陪她的时间也少了许多。

感情就是这样的,即便生活在一起,并且知道会永远生活在一起,还是觉得不够,总要花些心思去创造更多美好的回忆。

自从锦瑟投入学业后,每天都有啃不完的书,听到不错的提议又舍不得拒绝,只好说,“到周五再看情况。”

她那么大的人了,就算通过考试也要和比自己小两、三岁的同学坐在一个教室听课。

光是想一想,强烈的自尊心就让她感到生不如死,只想拼命发奋,希望能发挥曾经的天才,早点参加跳级试。

叶涵理解她自尊心作祟,偶时他到半夜归家发现她睡在书堆里,眼睛都有变成熊猫的趋势了,“尽力而为,虽然你已经嫁人了,但不代表我不介意你读成女博士。”

“你安心啦!我才不要读到女博士!”

“是吗?这样我就放心多了。”和她一路说笑,过了植物园是段很长的下坡的弯路,叶涵驾车换挡,只觉得手感不对,制动好像没有反映?

象征性的踩了一脚刹车,接着心里‘咯噔’了一下……

锦瑟压根没发现有什么异样,掏出手机来看新闻,忽而听叶涵叫住她,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叶太太,我们好像遇到点麻烦。”

“有什么比不能在今天去民政局领证更麻烦?”为这个事情,上周陈主任和女神分别打电话来千叮万嘱,生日过后一定要把证领了,不然两个人未婚同居像什么话!

现在的人哪里还在意这个……

锦瑟忙得天旋地转,要不是叶先生有心记着,她今天肯定是要睡懒觉的。

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八点不到,他们是要做今天第一个登记的人吗?

想说,是不是领了小红本本以后顺便拍照发到微博上,近来好像很流行?

收回目光,她抬起头看没再说话的叶涵,“你说的什么麻烦?”

而后不需要人多言,明显感觉到车在下坡过程中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每每过弯时毫不减速,那种车胎远离地面的失重感清晰传达进人的大脑神经,犹如过山车的惊险,蓦地的全身跟随收紧!

瞬间意识到所谓的‘麻烦’是什么。

“系好安全带。”叶涵已经色变,把所有注意力放在驾车上,双眼全神贯注的看着眼前的道路。

“怎么会这样……”锦瑟照做,慌张倍增,又问他,“要报警吗?”

但是现在报警也来不及了吧?

“不知道,也许是出了故障,打给110吧,不要慌,把情况和我们在的地方说清楚。”平静的吩咐她,叶涵想尝试着靠路边的减速带将车的速度降下来。

她点头,从包里翻出刚塞进去的手机拨号,三个键的号码,才按到两个,身后突然传来的汽车鸣笛的声音带着绝对的异样,呼啸着逼近……

锦瑟回头看去,一辆重型货车由远及近向他们冲来,毫不减速,就在她回头看到的瞬间,猛然撞向车尾,剧烈的冲击让她发出惊叫,小轿车在受到撞击后轻微腾空,再落下,车胎和路面摩擦出尖利的声音,叶涵极尽所能的控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往后面望了眼,有预谋的?

“不要往后看!”他叮嘱锦瑟,眉心紧紧拧在一起,这段路弯道实在太多,稍不留神就会翻下山去,后果难以想象。

没有喘气的空隙,货车沉默干脆的加大马力穷追不舍,在崎岖的山路上上演夺命飞车。

准备去领结婚证的两人完全没预料到现在的困境,在一次次亡命的撞击下,神经贴近崩溃的边缘。

锦瑟全身都在发抖,“叶涵……”

她刚轻声唤他,惊心动魄在一瞬间发生。

重型货车不顾一切向他们撞来,叶涵毫不犹豫将方向盘完全调转,使自己所在的那面先迎接撞击,锦瑟眼睁睁看得清晰,还没来得及尖叫,已经在剧烈的滚动中晕了过去。

……

他说,“跟我回家,天天都给你糖吃。”

她缩在角落里看,偷着乐,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呢?一把糖跟你回家,傻!

他又说,“只要你喜欢,全都给你。”

这听上去好像还不错,值得考虑!

他说,“瑟儿,你今天好乖……”

莫名其妙的受到表扬,她心里甜得说不出话,可是他是谁?为什么他对她说话她就能那么高兴?

他接着说,“不要做那么危险的事,尤其以伤害自己为前提……才能达到的目的。”

换了教育的口吻,让她燃起隐约的怒气,谁要做危险的事了?

然后,她似乎想起了些,他是……叶涵?

于盛夏的烈日里相遇,于狂风雷雨夜中相依,给她无限的宠溺,毫无节制的温柔,他是……叶涵。

不单他会说,她也会说,变了法惹他不高兴,还要恶劣至极的嚣张,“我讨厌你!”其实都不是真的,说出来就立刻后悔了。

可是没想到他竟然想也不想就回道,“彼此彼此。”

好啊,原来他也想惹她不高兴!

思绪在不停的跳转……

是哪个时候,她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向他告白,然后,她等了多久呢?

三年……

忘不了的……那天夜晚的天格外深沉,几颗悬在天上的星星闪闪亮,他终于回应,“我也喜欢你,是你想要的那种喜欢。”

又想起来了,窃喜,别说话,让我暂时再高兴一会儿……

是真的高兴,高兴得都要疯了!

早就说好了,只做她喜欢的事情,要永远护着她,宠着她,一直不会改变,他娶她,让她成为他的叶太太,他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都是说好的,可是为什么突然她会觉得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无法割舍的,让她恐慌,害怕得不能自己。

叶涵……在哪里?

锦瑟意识逐渐恢复,在朦胧中先感到浑身的疼痛的响在耳边不间断的嗡鸣,苍白的光线里,依稀有几个模糊的人影,她努力想去辨认,然后渐渐的先看清了站在床边的庄生。

见到她醒了,庄生脸色微有明亮,笑着就上前两步,“小媳妇儿,感觉怎么样?”

“锦瑟!你醒来啦!”说话的人应该是左晓露,这把声音……好像从右边传来的。

锦瑟移眸左右四下看了看,她在病房,庄生、小白,还有抱着孩子的左左都在,那么……叶涵呢?

头很晕,听觉也很吃力,视线模糊,脑中的嗡鸣声不断。

叶涵呢?

她想问,张口才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心底的恐慌由此开始蔓延。

叶涵呢?叶涵在哪里?

完全听不见庄生他们在说什么了,锦瑟强忍全身的剧痛想要爬起来,游移的目光四处找寻,疯了似的。

哪里还顾及得上自己受了怎样的伤,身上插着多少莫名其妙的管子,车祸的记忆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刺激着她的每根神经,她记得,货车撞来时,叶涵调转方向……

“啊!”

沙哑的尖叫从喉咙里挤压出来。

庄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锦瑟,力气大得他和护士都压制不住,他不停的说‘他没事’,可她根本听不见。

又在这时,北堂墨率先从外面冲了进来,精准的锁住她的双肩,将她完全压在病床上,再接着是柳茹将轮椅上的男人推到病床前。

看到叶涵的那刹,锦瑟完全安静了。

他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脸上带着各种淤青,左边眼角裂开了一道寸长的口,已经缝过针了,左手左脚都打着石膏,清隽的脸容面色苍白,但却是笑着的。

对她微笑。

走出病房,北堂墨低声咒骂了一句,真他妈要疯了!

锦瑟简直是上天眷顾的宠儿,全身上下只有轻微脑震荡,而叶涵多处骨折,内出血,脑内有没有淤血更需要进一步确认,医生刚给他打好石膏缝完针,一堆检查还没做完,手术肯定是少不了的,那边刚听到锦瑟醒了,说什么都要先过去看她。

该说他是意志力过人,还是真的不怕死?

警察还等着问话,医院外大批记者闻讯赶来,所有的出入口被围得水泄不通,这场面早就见怪不怪了。

凌晨四点,心力交瘁。

病房里,头顶的白织灯亮得刺眼,即便墙上挂着两幅色彩鲜艳的画,可这里是医院,那种无处不在的落空感如影随形。

两张病床,叶涵躺在外面靠窗的这张,只消微微侧首向左,就能看到睡得很安静的锦瑟。

她在第一次醒来后反映过激,虽然他及时出现在她面前,医生还是给她打了一阵安定。

车祸发生后,他一度陷入昏迷,到了医院很久才恢复意识,逐渐清醒。

没有关心凶手是谁的心情,他和她一样,首先想到的是对方,看不见,所以恐慌至极。

她的二十岁,他还没来得及对她说一声,生日快乐。

也是他过于松懈了,以为找到顾衡的亲生父母,一切按部就班,很快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北堂墨告诉他,事发时顾衡在风华,全公司都可以为他作证,那辆肇事货车被留在现场,没有发现可疑指纹,但在他们翻得底朝天的车前发现了两个男人的脚印。

说明什么呢?

车祸发生后,若非警车来得及时,凶手很可能会给他们致命一击。

那么明天的新闻头条就不是叶涵夫妇因车祸入院,而是因车祸双双身亡了。

凶手,是温倩的影子?

凌晨五点,天明最黑暗的时刻。

也许全世界的记者都追叶涵夫妇车祸的新闻去了,所以温倩驱车从家中出来时,竟然难得畅行无阻,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这一天她都在不安中度过,早上还没走出家门,得知那场车祸发生,她立刻想起易子川!

他的电话关机,而顾衡?顾衡接起电话后竟然问她要不要去上班!

混蛋!

在家中呆了整天,警察在下午来问话,被她坏脾气的骂走!

难道全城所有不幸的事都是她制造的么?你们有什么证据!

直到凌晨时分,一直联系不到易子川,温倩无法再在家中等下去,决定亲自去找他!

买醉的街,酒吧仍在营业,她假装入夜难眠,直接从正门走进,而后在前台看到若无其事为客人调酒的男人。

“你怎么来了?”

“是不是你?”

面对面,两个人同时开口,询问。

前者是意料之外,后者是不容置疑不容抵抗的决断。

“是。”易子川没有为自己做任何辩驳,因为在她的面前,不需要。

温倩扬起手便狠狠的给了他一耳光,眸色如炬,恨意十足。

酒吧里的客人们为此叫好,多情的酒保和脆弱易碎的女人,这样的故事总是屡见不鲜,只,那女人为何看起来如此眼熟?

易子川静静的挨下她的发泄,面无表情。

若要问他为什么,他定会回答:我只想让你高兴。

长久的对视过后,温倩平复了怒气,“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可以为我做任何事?”

“是。”回答依然平静,为她,这是不需要思索的。

“那就不要再听顾衡的任何话。”既然是要为她,跟顾衡没有半毛钱关系,从今往后全心全意的为她一个人就可以!

易子川未语,但只要是她的要求,他有求必应。

温倩问他要了一杯酒,一口气喝下之后,深深的做了个呼吸,压低语气道:“当时我与欧阳清楣合作时有一本账目,现在半本在乔战的手里,我会想办法偷出来,然后我们一起远走高飞,离开这个地方,随便去哪里,只要能重新开始……你愿意吗?”

她已经累了,不想无休止的争斗下去,更不想做任何人的棋子,工具!

她开始渴望有一个安稳的家。

易子川,他是唯一没有遗弃她的人,他的世界从来都只有她,而她如今也只剩下了他。

“不要再听顾衡的话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叶涵和锦瑟怎么样我已经不想无管,只要等我拿到那半本账目,一切就都结束了!”温倩满心疲惫,每说一句话都仿佛在掏空自己,“当然,前提是你愿意的话。”

酒吧暧昧的音乐混淆着烈酒香气曼妙漂浮,人心似被蒙在灯罩里飞不出去的蛾子,煽动着翅膀卖力挣扎……

“好。”

因为柏林突降暴雪,苏月伶和习宇在车祸的第三天才赶回S市。

下飞机后直接前往医院,无意外的被蹲守的记者包围堵截,即便有警察和北堂家的人马开道,整个过程亦显得十分艰难。

极具隐密性的私人病房内,振宇泽刚向叶涵汇报了这几天JS的大小事务,重要的需要等他做完明天的手术后再慢慢商榷,虽然很多项目因此停滞,但庆幸的是JS的股价相当稳定。

昨天某位来录口供的小刑警在结束工作后,还颇为激动的握着叶涵的手说,他相信这次的难关很快就会过去,更相信叶先生和JS!

一看就是股民……

公事刚毕,还没来得及闲话,病房的门被人打开,女神眼戴黑超,身着初春高级定制灰色风衣,脚踩高跟鞋,雷厉风行的走进,身后是她华丽的陪衬加跟班,终于转正的习宇BOSS。

犹如龙卷风的气势,让振宇泽和柳茹做了个心有灵犀的对视,齐齐保持沉默退出马上要成为战场的病房。

锦瑟原本缩在沙发上抱着杂志闲翻,作为本次车祸中只受了皮外伤和轻微脑震荡的幸运儿……医生昨天就放话说她可以出院了。

见到女神,意外的吓一跳!

“妈……你来啦!”下意识想说的是‘你怎么来了’,开口之后大脑以超出常人的转速,硬生生的扭转了个意思。

苏月伶站定在病房中央,侧首扫视女儿,见她穿着单薄的病号服,赤脚,面色红润,没有缺斤少两,再看她手里捧那期最新的娱乐八卦,封面上赫然给自己做了个专题……女神的秘密?

摘下墨镜,拥着秘密的女神爆发……

“锦瑟!我生你出来就是为了气我的是么?先闹人命,再出车祸,你就不能安生点让我踏实点?”

边骂边逼近,杀气腾腾的走到女儿面前,手都抬起来了,食指愣是悬在半空没有戳到锦瑟的脑门上。

到底是太在意了。

得知孟淑的死后,苏月伶连着几晚都发噩梦,年轻时候不曾有过的愧疚感后知后觉的爆发出来,那些天她寝食难安,反复的想,若是当初没有那么疯狂,是不是今天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可若没有一场令她刻骨铭心的爱,她又怎能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

乖巧可爱?

此刻这个词,苏月伶要大打折扣!

锦瑟缩在沙发上一动不敢动,惊悚的望着亲妈,显然看出她写在脸上的焦虑和担心,可还是老样子,凶巴巴的……

唉,眼下这情况,不管说什么都会继续挨训……

习宇走上前来调解气氛,拍着妻子的双肩安抚她挨着锦瑟坐下,“人没事就好。”

再转看坐在病床上向这方投来友好目光的叶涵,作为长辈,习BOSS对他投以和蔼之色,“恢复得怎么样?”

叶涵回以恰到好处的笑容,“还好,谢谢关心。”

苏月伶冷哼,“何止还好!为了顾全大局,有人把亲妈都卖了!真是女生外向!”不用问都知道最近自己被骂得多惨!

说起这件锦瑟也很愧疚,扯扯女神的衣袖,厚脸皮的贴过去撒娇,“妈对不起嘛……当时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如果我不提早公开,第二天肯定会被对手利用宣扬,到时候……”

不等她说完,苏月伶尖声尖气的怒道:“总之就是牺牲我一人,成全千万家!”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锦瑟默了。

“都是上个月的事情了,大众是很健忘的。”习宇转移话题,向叶涵问道:“听说你明天早上有一场手术,问题不大,今天好好休息。”

一到医院他们就先找主治医生了解过了,锦瑟没有大碍,相较下叶涵就严重许多,多处骨折,体内的轻微出血已经止住了,但需要进行手术将血块取出。

习宇说着便看看苏月伶,笑道:“多亏叶涵向着锦瑟,刚才你也听警察说了,发生车祸的时候要不是叶涵将车身强行扭转,情况会更严重。”恐怕她现在都不得机会骂女儿。

“行了。”苏月伶心烦的挥手,“你去给爸妈打个电话报平安,让他们别过来了,光是外面那些记者就不好对付,再说,我看这城就没有安全的地方!”

接二连三发生在这座城的事故让她胆战心惊,显然幕后凶手对他们知根知底,还有老市长!孟远山的手段,年轻时候她就尝过,加上一个能只手遮天的乔战,自她下飞机那刻起就不得安生,总觉得暗中有一把枪在瞄准自己。

习宇唯妻如命,出去打电话前将手中的一只牛皮纸袋交给叶涵,“这是我做日媒的朋友给我的第一手资料,希望对你有帮助。”

日媒?

那就是和恒科技有关?

叶涵接过,道了谢,转对坐在沙发上施放不快因子的岳母大人承诺道:“近来城中因我而起的风波,我会尽快处理好的。”

苏月伶翘着腿,双手怀抱,脸是撇开对着侧面的墙的,“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锦瑟,今晚跟我们回去住,医院里细菌多阴气重,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伪歌迷,那么多家医院,你们怎么偏偏挑这家住?”

多得女神提醒,叶涵和锦瑟同时想起去年慈善晚宴发生的事,当时被庄生驱车撞上的女孩儿,虽然后来判定为意外,庄家也对对方做出补偿,可女孩儿至今未醒,成为了植物人。

原来是在这家医院……

那时他们还期望她快醒来,成为指证欧阳清楣犯罪的人证。

竟然过去那么久了。

……

锦瑟到底还是屈服在女神的强权之下,依依不舍的换下病号服,和亲爱的叶先生暂时告别。

他们走后,叶涵打开习宇留下的资料细看,果真和恒科技有关。

里面主要调查的是一桩三年前恒科技包括核心人员在内的意外伤亡事故,那时这家公司已小有规模,在一次冬季登山滑雪的途中缆车突然掉落,缆车上的十七人,九死六伤,一人重伤瘫痪。

很巧合的是,那天身体不适在酒店休息的顾衡有幸逃过一劫。

这次的事故对恒科技造成不小的打击,事后花了一年时间才重振旗鼓,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市,获得空前成功。

顾衡因此成为公司里唯一的主心骨,而身为绝对的创始人,从此以后,稳坐第一把交椅。

调查资料的最后附上那位瘫痪的山田先生的采访,其内容……

叶涵看完后,眸光中思绪流转,继而拿出手机,乾坤朗朗的拨通了一个电话。

“秦朗警官,你好,你还在休假吗?”

……

初春的下午实在引人犯困,庄生和白莉莎蜷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没营养的电视节目。

庄四一边大嚼零食,一边手握遥控器持续换台十五分钟,小白抱着抱枕靠在他肩膀上昏昏欲睡,最近她和女神一样,寝食难安。

谁的手机响了一声,有短信来,小白无意外的怔得完全清醒,见庄生抓过手机打开,屏幕上立刻弹出化身炫娃狂魔的北堂墨晒儿子的照片,竟然还用照片软件修饰过了,加了好多可爱得要命的贴纸,附上一句炫耀的话语:你干儿子可爱不?

庄生咬牙,骂骂咧咧的扔了零食,“北堂傲天再这么被他老子炫下去,早晚变成娘娘腔!唉!老婆,我们要加把劲了,虽然近来社会欠缺安定,但不能因此停滞育林计划啊!繁衍是生物的本能你说对不对?”

说完看向老婆找共鸣,白莉莎根本心不在焉。

“小白?”他嘴里叼着根虾条暧昧的凑过去,“吃么?”

白莉莎下意识反映,一巴掌挥过去,拍断他嘴里的虾条,同时抢了他的手机,埋首编辑回复短信。

庄四被暴力的老婆拍得心肝儿直颤,滑倒在地毯上,把一切的过错都怪在北堂墨炫娃这件事上。

我老婆被你刺激大了!

三分钟后,身在山顶家宅的北堂墨收到一条与他期待不符的信息:温倩的影子很可能是一个叫做易子川的男人……白莉莎。

易子川……

北堂墨沉吟了半响,阴嗖嗖的笑了一阵,回神之余,目光极度自若的转为慈爱,扔了手机,拿起奶瓶,把奶嘴往臂弯里宝贝儿子的嘴巴中送……

“乖儿子,再喝两口!”

……

是夜。

这几天乔战和老友出海钓鱼,未在家中住,早些时候温倩敲响大门,假装车在附近抛锚,下人没有多想,给她安排了客房过夜。

凌晨两点,客房的门打开,一道黑影小心的移出,带着紧张过度而轻颤的呼吸,蹑手蹑脚的摸入二楼书房中。

她不敢开灯,特地买的手电也放在车上没有带来,只好靠单纯的视觉在黑暗中摸索……每一只抽屉,每一格书架,还有保险柜……

她记得上次单独和乔战在这里谈话,也趁他开保险柜时将密码窥得一清二楚。

刚将衣柜打开,身后蓦地响起个说话声,似寻常招呼那般笑问:“大半夜不睡,难道倩姐在梦游?”

温倩被惊得不轻,差点尖叫出来,转身,灯被打开,顾衡坐在靠窗的按摩椅上,捏在手里的正是她苦苦找寻的半本账目!

“你在找这个?”明知故问。

她背靠衣柜,保护自己的姿态,戒备的盯着顾衡看,沉默了片刻道:“开个条件,怎么样你才会把它给我?”

顾衡勉强扬了扬眉,摇着头道:“倩姐,别告诉我你拿到这半本账目后,就要和易子川远走高飞。”若结局是那样就实在太无趣了。

“你都已经派人查到我定了明晚的机票,还需要问吗?”

这是温倩两天前做的决定,转移资产,变卖房产,虽然她已经足够小心低调,还是有些许风声走漏了出去。

被顾衡知道,不足为奇。

最近警方的注意力全在叶涵和锦瑟的车祸上,不管今晚能不能拿到账目,明天她都要离开!

顾衡有些遗憾,“这样啊……”

“开个条件!”温倩很果决,“放我们走,把账目给我,怎么样你才肯善罢甘休?”

怎样才肯放过他们!

“既然倩姐心意已决,不如帮我做一件事?”

……

隔天早上,叶涵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天刚亮时,锦瑟就出现在医院外,见到大批守候的记者,忽然发现他们比自己还辛苦呢,遂,请柳茹安排了早餐送上,人心都是肉长的,假如你家的谁出了车祸,能不着急上火么?

既然如此,这几天的报道,请温和言辞,留人喘息的余地。

之后是漫长的七小时等待……

从早上九点到下午四点,手术室的灯熄灭后,看到率先走出来的医生眼带笑意,等候在外面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锦瑟追逐着之后推出来的病床,全身麻醉的叶涵还在昏睡中,安静的姿态与其他任何时候都不相同,分明的轮廓,略显憔悴的五官,怎么看都成了易碎品,她无法将视线移开,只想一直等到他醒来。

这样的场景连北堂墨都不好打扰。

车祸发生的那天,他恼火锦瑟醒来不管不顾要见叶涵,后而,左左一句话点醒了他,说,如果叶涵真的死了,锦瑟肯定活不下去,叶涵就是她的命啊……

谁能说不是呢。

“我去通知记者。”庄生应付那样的场面得心应手,说着便拉了小白的手,两口子一道下楼去。

电梯前,与温倩不期而遇。

“倩倩,你……”看到她怀中抱着探病花束,就连白莉莎的第一反映都是:有什么目的?

即便警方没有任何头绪,可她是能猜到的,直觉造成车祸的幕后真凶就是易子川!

温倩从她眼底望出那层情绪,淡然一笑,“没什么,我定了晚八点去加拿大的机票,最近的事……”

她话清浅止住,发现‘最近’是不能用三言两语概括完全的,于是只看了看手中她都觉得尴尬的花束,“现在去机场好像太早了,正好经过附近,就想过来看看。”

昨晚顾衡最后对她的要求竟然是……今天走之前来探望叶涵!

但来之前她打电话确认过,易子川正在家中收拾行礼,没有接顾衡的电话,也很久没有理会他。

假如只是个恶趣味,她照做就是!

来时被医院外的记者包围了许久,她忽然发现那些尖锐的问题于她来说已经苍白麻木,她感觉不到任何感觉。

确实,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