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司空詹白并不动身,叶舒楠却道:“放心吧,我能应付的,她们的目标是皇上不是我,如果今日皇上真的出了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你快去!”

如果这个时候司空千融死了,那昊泽国也势必将来乱成一锅粥,司空千融并无子嗣,夺位之争再起,而此时边境局势紧张,随时都有可能开战,到那时遭殃的只怕不止是越照一国而已,昊泽也有可能被其他两国瓜分。

司空詹白又如何想不到这一层?“父王已经过去了,可是你……”放她一个人,他怎么能放心?

“澹王一个人怎么能应付地了?你快去吧!”眼看着那玉阶之上已经染了鲜血,司空千融身旁的几个侍卫已是疲于应付了。

司空詹白眸色一变,那里犹如瀚海万里,“那自己你小心一点。”

叶舒楠点点头,“你快去吧。”

司空詹白看了一眼叶舒楠,这才跃身至玉阶之上。

司空千融看着已然站在自己身边的司空詹白,大惊道:“你怎么在这里?谁来保护舒楠?”

情急之下,司空千融竟是直接唤了叶舒楠的名字,坐在他旁边亦是惊慌失措的姚丝雪听了他这话,顿时忘记了慌乱,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司空千融,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思惦记那个女人,那些刺客可都是冲着他来的啊。

司空詹白却是专心应付眼前的刺客,并未开口应司空千融的话。

眼前围着三名女子,手中皆是持着鱼肠软剑,招招带着凌厉之风向御座之上的司空千融刺去。

那软剑剑身柔软,但锋利无比,握在那三名女子手中犹如白练,灵活如掌中泥鳅,难怪这些侍卫皆是应付不得。

三名女子自知打不过司空詹白,只做缠斗之势,密集地出招,让司空詹白没有片刻的空暇,司空詹白心中一急,却是无法看到叶舒楠那里的情况,耳边只听得含带着杀机的笛声。

蓦地,他心中一惊,怎么这笛声突然变成铮然的琴音了?

他欲仔细一看,却是被眼前的三个女子纠缠得越发厉害,视线完全被遮挡。直到这个时候,司空詹白才察觉出有些不对劲,这三个女子好像是专门来对付自己的,她们故意缠着自己,让自己无法分身。可她们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她们的目标不是皇上吗?却为何一直跟自己纠缠在一起?

糟了!司空詹白心中猛地一惊,动作也是顿了一下,其中一个女子趁着司空詹白短暂的分身之际,在他的胳膊上划下一道伤口。

司空詹白回过神来,一双眼睛里燃起熊熊怒火,她们的目标是舒儿!刺杀皇上,只是为了要引开自己,好让她们对舒儿下手,自己怎么这么蠢?怎么能留舒儿一个人呢?

急怒之下的司空詹白,下手越发狠厉起来,那身上的杀气,让靠近他身边的人都觉得心惊胆寒。

但是这三个女子仿佛很熟悉他的武功路数,她们并不欲与他硬碰硬,只做纠缠之势,而且她们极其灵活,躲闪之间亦是把司空詹白给困住。

大殿中一片刀光剑影,却见叶舒楠端坐于原本宫中琴师的位置上,纤细的手指拨弄琴弦,急速而来的琴音如一道道凌厉的锋刃刺向围攻着自己的人。

叶舒楠亦是没有想到,这些刺客竟然会突然把目标改向自己,笛声终究没有琴音杀伤力强,好在刚刚她们跳舞的时候,旁边有乐师抚琴,现在刚好可以用作自己的武器,虽然并不怎么趁手,但是已经足够了。

那些刺客没想到叶舒楠竟然会音攻之术,一开始听到笛声响起的时候,她们的心中就已经很诧异,只听得那笛声如夺命之音,化为无形的利刃向她们刺来。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这些刺客措手不及,这些刺客反应倒是挺快,很快就继续向叶舒楠攻去。

此时这琴音更是比刚刚那笛声更加凌厉,迎面而来的杀气如急雨一般落在她们的身上。此时这些刺客的身上已经被叶舒楠的琴音划出了数道伤痕,而这却越发激起了她们的斗志,合力向叶舒楠攻去。

叶舒楠亦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上一次对付宿炎浦的时候,虽然她也使用了音攻之术,但毕竟那时是他们几人对付宿炎浦一个,可是现下的情况是自己必须同时对付好几个刺客,叶舒楠手指上的动作不停,额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而很快,宫中的禁卫军已然闻声赶来,手执长矛、盾牌陆续涌入大殿,面对着这众多禁卫军,这些刺客们的缠斗之术已然失效,很快就被禁卫军们给擒住。

解了那三名刺客的纠缠,司空詹白这才得以脱身,迅速跃身至叶舒楠的身边,手中持着从侍卫那里夺过的长剑,已然刺穿了一名刺客的心口。

“没事吗?”司空詹白在叶舒楠的身旁站定,沉声问道。

叶舒楠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轻声回道:“我没事。”而她的掌心却已然是一片冰凉,刚刚那情况确实十分凶险,如果自己稍有松懈,被她们抓到可趁之机,自己只怕就已经去见阎王了。

有司空詹白在身边,叶舒楠停了手中的琴音,她的手指现在已经有些打颤了。

司空詹白看着那几个还在朝这里攻过来的刺客,眸中怒火更盛,她们竟然搞出这么一招来对付舒儿,想来是要一击必中的,但是她们却低估了舒儿。

司空詹白手腕微动,抖落剑身上那仍旧温热的血珠,杀气腾腾地看向那些刺客,凌空一劈,犹如万军之势,直直朝那些刺客的面门劈去。

随着禁卫军的到来,大殿里的刺客很快就被控制住,为了防止她们自杀,禁卫军们已经把她们的嘴塞上布条,并且严加看守起来。

场面控制住了,却看到大殿中一片狼藉,酒杯、菜肴撒了一地,那原本光可鉴人的石板上此时已然是血迹斑斑。

那些钻到桌子底下的大臣,这才从桌下钻了出来,一个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大口地喘气,安抚自己还在扑通乱跳的心脏。

司空千融看了一眼坐在那里安然无恙的叶舒楠,心中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好在她没事,好在……

“你们是什么人派来的?”御座之上的司空千融已然恢复了一个帝王该有的冷静和威严,那双眼睛如墨玉一般直直地盯着被禁卫军押着的刺客冷声问道。

而这些刺客显然都是死士,要想从死士嘴里问出东西来,那可真不容易,司空千融最终什么都没能问到,只能交给禁卫军慢慢审问了。

但是很显然,一开始她们想要杀的是自己,可是为什么中途却忽然改换了目标,转而攻向叶舒楠了?难道这是她们的计谋,一开始攻向自己只是一个幌子,就是为了引开司空詹白,从而好达成她们刺杀叶舒楠的计划?

可是如果她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叶舒楠的话,那她们大可不必在皇宫里行刺,在宫外不是更好动手吗?也不会有大量的禁卫军涌进来,说不定她们就能成功了,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

“皇上,这些刺客就嫁给臣来审问吧。”司空詹白向玉阶之上的司空千融抱拳道。

“好,就交给世子审问。”既然司空詹白已经开口了,那由他来审问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有叶舒楠这一层,想来就算是把这些刺客给扒一层皮,司空詹白也会从她们嘴里撬出究竟谁是幕后的主谋。

一场好好的除夕宫宴,却是以如此狼狈的方式收场,各人都是惊魂未定地离开皇宫,乘上马车疾驰归家。

独独澹王殿下像是刚刚看了一场好戏似的,脸上满是笑容,“舒儿,没想到你还会以音攻人,本王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啊,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关于音驭之术,澹王是略直到一点,但是说到音攻,他却是一点都不了解了。今日见叶舒楠在大殿之上,只端坐其中,便能击退那些刺客,并且在她们的身上留下伤痕,这可是引起了澹王的极大兴趣。

还未等叶舒楠开口说话,司空詹白就已经接口道:“好了,舒儿经过刚刚那一场,也是累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澹王了然一笑,抬手轻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笑道:“行,你送舒儿回清尘园吧,我先回王府了。”然后在司空詹白的耳边小声道:“今天舒儿大约是受了惊吓,你好好安慰安慰,今天晚上,能别回来就别回来了,啊。”

说完之后,澹王殿下就已经坐上马车洒然离去,留下冷风中,相对而立的司空詹白和叶舒楠。

司空詹白伸手揽住叶舒楠的纤腰,把她抱上了马车。

马车上,司空詹白轻握着叶舒楠的双手,轻声问道:“刚刚……害怕了吗?”他当时摸舒儿的手都是冰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可见她那时有多紧张。

其实自己又何尝不紧张呢?万一舒儿要是再出了什么事,自己可就真的承受不起了。

“以后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离开你身边了。”若不是那些刺客对舒儿的音攻之术没有防备,舒儿此时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叶舒楠回想起刚刚的情形,亦是心有余悸,那些刺客是下了决心要杀自己的,一个个都是目露凶光地向自己扑过来,要不是因为她们无法看出自己的攻势,自己何尝是她们的对手。

“你觉得主谋之人会是谁?”叶舒楠看着司空詹白的眼睛问道。

谁最想让自己死呢?温塔也彦?景王妃?还是别的什么人?自己树的敌人太多了,根本就无法判断是谁。

“现在还无法判断,但是奇怪的是,那些刺客一开始明明是冲着皇上去的,为何中途,她们的目标却是换成了你?或者,她们就是在使声东击西的计谋,想让所有人都以为她们的目标是皇上,把我也支开,这样她们就可以对付落单的你了。”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她们中途突然更换了攻击的目标。

叶舒楠闻言沉思了片刻,却是摇了摇头,“不对,如果她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大可不必选在皇宫动手,皇宫那些宫禁森严的地方,这些刺客想要装成舞姬混进去,想必是颇费了一番功夫,如果这样的话,还不如在宫外对我动手呢,这样岂不是更方便一些吗?也许,她们真的只是见刺杀司空千融无望,转而把目标转向了我,可是,为什么是我呢?杀了我对她们有什么好处?”

耳边闻得远处响亮的炮竹之声,叶舒楠一心却只想着刚刚在宫宴上发生的事情,究竟会是什么人下的手呢?在宫宴上刺杀皇上,而且还是这么大规模的,一定不是寻常的理由,难道是跟最近的战事有关?

司空詹白接连唤了叶舒楠两声,她都没有丝毫的回应,司空詹白这才伸手抬起了叶舒楠的下巴,把她的脸转向了自己,“好了,这些事情你就不要再想了,如果我问出了什么,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好不好?”

叶舒楠亦是抬手捏了捏司空詹白的脸颊,笑着道:“知道了,我才不想操心这些事情呢,不过,世子殿下你可一定要问出那主谋之人是谁。”

“怎么?你想要亲自动手?”司空詹白含笑问道。

叶舒楠轻轻摇了摇头,“我想知道她们究竟是怎么混进除夕宫宴上的。”

一年一次的除夕宫宴,到场的都是朝廷中的王公大臣,所以防卫极其森严,这些刺客能混进除夕宫宴上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最重要的事情是,她们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而且身上还藏了软剑。

就连澹王和司空詹白进宫的时候都不能带任何的兵器,这些舞姬却是藏了鱼肠软剑在身上,却没有任何人发现,不知道是该说她们的功夫做到家了呢,还是该说皇宫里的那些人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皇宫里,凤宁宫中,皇后已是心神不宁,这场除夕宫宴是自己一手安排的,所有的表演节目也都是自己挑选定下的,她怎么都没想到那些舞姬竟然会是此刻,竟然还在身上藏了软剑,这可是天大的疏忽啊!怎么能连她们身上藏了软剑,也不知道呢?负责搜身的宫女究竟是怎么做事的?!

“皇后娘娘,先喝杯茶定定神吧,刚刚在宫宴上发生的那些,太吓人了。”姚丝雪的贴身宫女倒了一杯茶,递到她的手中。

感受到手上温热,姚丝雪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下,正欲掀开杯盖,饮一口温热的茶水,却是在闻到那茶香的瞬间,把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皇后娘娘!”殿内伺候的宫女皆是惊呼一声,目光中含着惊惧之色看向姚丝雪,皇后娘娘这是突然怎么了?

姚丝雪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把茶杯掷在了地上,只是在闻到茶香的那一瞬间,心中一阵烦躁,便是下意识地把茶杯掷在了地上。

还是因为那个女人吧,她终究是自己心中的一根刺,只怕这被子都拔不掉了。想起刚刚在宫宴的大殿上,即使是在那般危急的情况下,他仍是惦记着那个女人的安危。他以前也曾经救过自己啊,那一次为了救自己他还受了很重的伤,那时自己多幸福,有一个那么出色的男人竟然愿意为自己挡刀子,舍了性命也要救自己。

如果那是真的该有多好,可是梦总是会醒的,当时自己有多幸福,现在就有多痛苦,那样的奋不顾身,舍命相救,竟然是他在做戏欺骗自己。从来,他在乎的人也就只有叶舒楠一人而已,从来就是这样。

救自己时,他胸口中剑性命垂危是假,救叶舒楠时,长剑贯穿手臂,武功全废是真。从这其中就可以看出高低了,就算是做戏,他也不愿意为自己做到能为叶舒楠做的程度。

“去把负责安排舞姬的宫人叫来,我有话要问她们。”这一次无论怎么说,都是自己这个做皇后的疏忽,如果皇上真要追究下来,那自己却真的是无可辩驳,只能受罚。但是自己必须得找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样才好去向皇上请罪。

“是,奴婢这就去。”

“哦,对了,顺便去问一下皇上今日歇在了哪个宫中。”

“是。”

结束那般狼狈的宫宴之后,司空千融径直回了自己的寝宫,屏退了所有宫人,司空千融独自一人把自己关在空旷的殿中喝酒,旁边却搁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茶香和酒香混合到一切,已是分不清彼此。

司空千融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嘴角浮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没想到今日除夕宫宴竟会这么结束,上天是还嫌自己今日过得不够不堪是不是?刚刚宣布赐婚给司空詹白和叶舒楠的消息,这边刺客就上了场。

司空千融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他从来也不后悔自己为了救她而伤了手臂,失去了武功。甚至还因此感到些许的庆幸,庆幸当时救了她的是自己而不是司空詹白,甚至庆幸自己为了她伤了手臂,这样也算是让她记住自己的一个方式吧,这一生,她都会记得自己因为救她而伤了手臂,那自己在她的心里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被抹去了?

嘴角浮起自嘲的笑意,司空千融执起酒杯送到唇边,一个不稳,一滴酒液却是撒了出来,滴在他的虎口处,那么冰凉。

正如这冰冷的寝殿,外面万家灯火,烟花璀璨,而这里,却是如此寒意森森,就像是一个坟冢,只有自己一个人,仿若孤魂野鬼。

“启禀皇上,如妃娘娘求见。”进来的人是司空千融的随侍太监。

司空千融闻言微微皱了眉头,却并未抬头看向这名太监,而是沉冷着声音道:“朕不是说了,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朕吗?”这个太监一向很有分寸的,看来自己是太纵容他们了,自己的吩咐,竟一丝一毫都没放在心上。

这太监是何等精通于察言观色的人,此时已经看出司空千融心中的不悦,连忙道:“是如妃做了饭菜要送来了皇上,奴婢是担心饭菜凉了,就……”

还未等他说完,司空千融就开口道:“行了,打发她回去吧,朕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是。”那随侍太监很快退下,同时抬手擦了擦自己头上的冷汗,自己要不是看着如妃娘娘拿着食盒站在冷风中挺可怜的,自己也不至于冒这个险进来向皇上通报啊。

不过他的心里却是很奇怪,皇上的心尖上的人明明就是叶姑娘,那对于跟叶姑娘有九分相似的如妃应该也是宠爱有加才对啊,毕竟得不到真实的叶姑娘,有个跟她这么相似的做替身也好啊,可是没想到自从如妃进宫以来,皇上对她……别说是宠爱有加了,根本连她的寝宫也不去。

也不知道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既然不想宠幸如妃,那当初干脆不让她进宫不久好了,何必让她进了宫,封了她为妃,又这般冷落于她呢?

这么想着,他已经一路走到了殿外。深夜的冷风顿时袭来,这随侍太监下意识地裹紧了一下身上的衣服。